“把她们的嘴堵死了，拖进柴房里吊起来，清醒一阵子再问话！”

颜太夫人端坐高堂，铺着青海羊绒毯子的前厅下头，两个挣扎的人影嘴里的惨嚎声被两块抹布死死堵住，随后就被揪着头发往下拖。

颜太夫人气得脸都黑了。

一开始她也不信颜灼华的话。

这个大孙女性格懦弱且愚笨，从前没少惹怒长辈。她怜悯其年幼丧母想好生教养着，无奈烂泥扶不上墙。这回又大半夜地吵吵嚷嚷，还胡言乱语什么投毒，很难取信于人。

可偏偏这关口，两个失心疯的下人被陈妈妈一同锁拿进来了。再一听这二人的言语，颜太夫人惊着了。

两人一口一个大姑娘的鬼魂，尤其那十来岁的丫鬟梅儿疯得彻底，竟哭喊道：“那药是三夫人叫我放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听主子的命办事罢了，大姑娘您要寻仇可不要找我哇！”

颜太夫人：……

这些年，许氏虽坐着掌家太太的位子，可这并不代表颜太夫人是个颐养天年、极好糊弄的老婆子。

颜太夫人重规矩，讲门第。当初颜灼华的生母、颜三老爷的原配病故后，颜三老爷仓促之中娶了一小官的女儿，便是许氏。颜太夫人不满许氏出身不高、性子又有些狐媚，勾男人的手段不少、主持家业的气度没有。她一直觉着许氏不够格做颜家的宗妇，也就很难把掌家权尽数交给她。

正是因着颜太夫人在后宅里留了不少眼睛，这回大姑娘险些被毒杀一事，她才不至于耳聋眼瞎——若真把偌大颜家整个儿交给许氏，今儿大姑娘无声息地死了，两个吓疯的奴才也会立即被许氏派人拿下，真相会永远埋藏在奢华的表象中，再无人知。

陈妈妈和另外两个伺候的管事婆子都噤若寒蝉。半晌，一个婆子小心上前问：“太夫人可是要传三夫人过来问话？”

“不急。”颜太夫人眯了眯眸子：“把院门关了，一丝风声都不准走漏出去。若有人来问，只说我夜里咳喘叫了人伺候，并无大碍。至于大姑娘——”

颜太夫人瞥了一眼缩在墙角抹眼泪的颜灼华，眉间闪过一抹嫌恶。

她不觉得颜灼华可怜，她是恨铁不成钢。

好好的一个嫡长女，继母出身不高，身后有祖母和父亲撑着，理应过得意气风发、嫁得高门显贵，一辈子替自个儿挣富贵也给家族长脸才是。可她倒好，被继母拿捏地死死的，该反抗时不知反抗，竟还听信继母的挑唆疏远真正能帮她的人。

既愚蠢又可恨。

颜太夫人不耐烦地挥手让人带她下去。只是她却不知，此时的颜灼华心里想的和她一模一样。

一副好牌打烂，被继母毒杀，留下个烂摊子让自个儿这个穿越者来收拾——她也对原主恨铁不成钢啊喂！

***

颜灼华百无聊赖地在祖母的后罩房里躺了一夜。

第二日有小丫鬟进来，端了铜盆巾子之类，又提了一食盒的早膳。颜灼华掀开盖儿一瞧，心里残留的原主意识向她传递了疯狂的渴望。

她差点把口水滴在那一碟子驴肉火烧上。

几个丫鬟拿了衣裳来要给她换。离得远些的一个丫鬟用胳膊肘碰了碰另一个丫鬟，一边伸手指指颜灼华瘦得骨节分明的脊背。

另一个小丫鬟看得满脸惊恐。

按理说颜灼华瘦成这般德行，颜太夫人又不是瞎子，早该怀疑许氏有意虐待继女。只是许氏精明，年年请郎中进府，断言说颜灼华是患病导致消瘦。又趁势送了流水一般的补品去颜灼华院里，让太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下人们都不敢出声。颜灼华梳洗一番，急急地把三只驴肉火烧全下了肚，又捧起那碗鸡丝松茸粥。直到舔干净了，口腔里在回味驴肉和松茸的鲜美。

脑子里则在同情原主连饭都吃不饱就被毒杀的短暂人生。

给她换衣裳的丫鬟取了两套外衫过来笑道：“大姑娘身量纤细，奴婢们翻找了半日，找出了二姑娘前年过来住时穿过的几样衣衫，您试试合不合身。”

颜灼华不满地皱皱眉头。在古代，嫡庶长幼的规矩可大了去，哪一个嫡长女竟还要捡弟妹的衣裳来穿了。

只是祖母如今能给她吃穿已经是恩典。她寻思片刻，笑着挑了一件水葱色的锦衣，去给祖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