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出来了,沈珩翻身下马,信步上前。
这时萧羡鱼才看清他的神色,眉宇间淡淡的,分不清是高兴与否,一派沉稳。
萧盛铭心不甘情不愿将妹妹交了过去,五颜六色的肿脸凶神恶煞。
自小手被牵进那宽厚的掌心里,萧羡鱼恍了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四年后,又嫁给了退亲的沈珩…
沈珩察觉她的异样,低声提醒:“我们该走了。”
“小妹……”
萧羡铭忽然出声唤她,相较于前两次送嫁,这次是门第比自家还高的沈家,他日后有心无力,护不住她了。
萧羡鱼回头看着兄嫂,抿出一抹笑意,知道二哥哥是疼她的,只要家人安然无恙,她再入虎穴又何妨。
“二哥哥,我去了。”她无声以口型告别。
喧闹嘈杂一片,全是恭贺之声,沈珩与萧羡鱼在众人的簇拥中上轿登马,浩浩荡荡前往沈府。
人群远处的楼阁下,霍柔依一身新妇打扮,死死绞着手帕,目露仇光:“这个贱人抢了我淮生哥哥,占了他三年,也害我苦等三年,今日三嫁居然皇后赐冠,还有这么大的场面……”
身边的丫鬟也忍不住惊叹:“简直和公主出嫁似的,姑娘,她那身嫁衣大老远都觉着亮眼,比你那件还……”
话没说完,霍柔依狠狠打过去一巴掌,“闭嘴!我的嫁衣赶了那么久,一定是超越她的,是太阳太大把你的狗眼晃瞎了!”
丫鬟哭了起来,扭头看见走过来的男人,立刻噤声,拉了拉霍柔依衣袖,霍柔依立刻变了一副神色,楚楚可怜。
“淮生哥哥,你可忙完过来了。”她小鸟依人,喊着面前生得儒雅周正的男人。
李淮生看着她眼底尽是柔情,“你有了身子不能来这地方,她不值得你冒险来送。”
“她毕竟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又…照顾你三年,我该来的。”
李淮生冷哼:“她不过一个恃宠而骄,恃貌专横的蠢人,若不是仗着太后和父亲压我,她根本不配进我房门。柔依你才是我想要的,才貌双全,温柔可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萧羡鱼逃出了大狱一劫,不安分过日子,居然敢嫁沈珩,希望她被弄死的时候留个全尸,也算心狠手辣的沈国公有点慈悲心了。”
……
经过繁琐的结亲流程,就在萧羡鱼被折腾得不行时,终于被送进了洞房。
孔嬷嬷去宴席上逗留一会儿便回到萧羡鱼身边,难掩喜色。
“真没想到阵仗那么大,来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姑爷还应付得如鱼得水。”
看来之前担心的事都多余了,今天大婚场面,姑娘的体面是有的,宁勇侯府的颜面也保住了。
“那是不是说明姑爷以后都会对姑娘好呢?”秀月天真问道。
孔嬷嬷摇摇头,夫妻相处之事,谁也说不准,何况新姑爷与姑娘之间那么特殊。
萧羡鱼情思复杂,说道:“凭他如今的身份,来喝喜酒的人多是正常的。”
看来沈珩权势真的如日中天,御前新贵红人,绝非浪得虚名。
萧羡鱼想,到底要做出怎样的付出,才能在短短几年之间得到这样的权力与地位?
改变得那么彻底,沈珩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了,所以日后相处,拿小时候的情分说事是绝对行不通的。
“你们也别多想了,不敢指望他能好好对我,毕竟我是来还恩、还债的。他越是把面子功夫做足了,来日怎么苛待我,外头也不会说他半句不是。”
甚至是她死了,也竖拇指夸赞他好人,给一个嫁了好几回的女人死后魂魄有所归处。
可她想活着退出沈家,对付沈珩必须就想好每一步。首先,该做好妻子应做的本分,不能让他有机会挑刺。
心中暗想的话刚落,一道绯色身形踏入房中,步伐不着痕迹的轻浮,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
三人见到方才谈论的男人来到,不自觉紧张起来,孔嬷嬷和秀月立刻福了福身退了出去,房中当即安静无声。
萧羡鱼握紧了扇子,喉咙动了动,在狂乱的心跳中咽下一口口水。如今陌生又带有嫌隙的他,与之独处一室,她实在有些坐立不安。
他站定看她,半晌后在龙凤花烛的火光走了过来,取下那小手里的扇子,目光迷离地凝视,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那凝脂一般的脸蛋。
萧羡鱼不习惯,微微避了避。
沈珩忽然沉了面色,问:“你怕我?”
萧羡鱼感受到了男人的酒气和呼吸,一种危险的感觉直冲脑门,紧张到结巴:“没…没有啊。”
沈珩还是看她,那目光带着让人无法藏匿心思的探究,慧眼似的。
似乎在说,你该怕的。
萧羡鱼连呼吸都停滞了半下,慌乱起身。
“沐浴的水早备好了,我…我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她努力平复表情,为他做点事情来表现自己没有在怕他,可沈珩却自己转身去了净室。
这是拒绝的意思。
萧羡鱼不知为何心底拧了一下,“那…我叫个人进去伺候你……”
“都不用进来。”
沈珩说完便关了门。
房门外的秀月则偷偷去问问管家,这才得知国公爷不近女色,向来自己洗漱,平日里谁都不要伺候,更不允许丫鬟进房。
“啊……这……”萧羡鱼心想,其实这也是好事,不然在里面单独面对他,又是脱光的,好尴尬呢。
尤其是他今晚喝了那么多……
只是真想不到,沈珩都二十好几了,居然屋里会没别人。
孔嬷嬷听到净室关门的动静又进来了,她是过来人,急忙低声嘱咐:“姑娘,别丧气,一会儿歇息时,若是姑爷粗鲁,你忍着点,若是没动静,你便主动点,男人都喜欢女子投怀送抱,一主动就会成的。”
萧羡鱼听后,脸皮薄,不好意思低下头,秀月也红着脸。
磨蹭的功夫,沈珩已经出来了,穿着月牙白锦缎寝衣,一身酒气洗得干干净净,眼神清明许多。
“该你了。”他说。
萧羡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孔嬷嬷在这关键时刻是一点都不含糊,赶紧撺着秀月领着自己主子去了净室。
过了一炷香时间,萧羡鱼才从回到床边。
依在床边闭目养神的沈珩睁眼,见她卸了嫁冠珠钗,净了妆容,只穿了一件交襟素丝袍,白皙纤长的脖子一览无余,甚至还能窥视到锁骨,墨发顺在整个后背,犹如夜色中倒映湖面,孤芳自赏的幽香。
清露滴落,泛起涟漪,透着朦胧清纯的诱惑。
孔嬷嬷和秀月将烛火挑了挑,布置好每个细节后,又退了出去。
二人独处,萧羡鱼总觉得沈珩的视线没离开过自己,有一种身上薄薄的丝袍似乎快要阻挡不住了的错觉,她不安地咬咬唇。
自己藏了三年,难以耻齿的秘密,也即将在今晚暴露给沈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