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伴随着阵阵蝉鸣将太阳从睡梦中拽起来，圆滚滚的露珠挂在树梢，心不甘情不愿地滚落湮灭。
一中门口，一道瘦弱的身影徘徊许久不曾进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约莫一米七左右，冗长的刘海，加上厚重的黑框眼镜将他的眼睛遮挡的很严实。
许是因为紧张，他脸色有些苍白，后脑勺的小辫子被风轻轻一撩，便忍不住左右摇摆。
“小朋友，你是来找人还是干嘛？”慈眉善目的保安大叔好心询问。
迟厌紧张地抓着书包肩带，努努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新转来的学生吗？”保安大叔再次询问。
迟厌抬头看着他，被厚重刘海挡住的眼睛里满是光亮，他急忙点头。
“初几？”
“高二。”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清澈。
保安大叔惊讶一瞬，嘟囔道：“高二的学生怎么还唯唯诺诺的。”
他拿出本子看着眼前个子娇小的少年，“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他紧张地咬着下唇，哆哆嗦嗦回答道：“迟厌，迟到的迟，厌恶的厌，高二十……十五班。”
大叔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进去吧，顺着球场那边直走就是高二的教学楼。”
“你说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跟初中生似的，说话也唯唯诺诺的。”
听着身后没有恶意的讨论声，迟厌攥着书包肩带低着头加快步伐。
他恰好遇上大课间，操场上人来人往，驻足观察他这个不明身份的“外来物种”的大有人在。
不紧张不紧张，别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过去就好了。
心里暗示完毕，他暗自吐了一口浊气，步伐越来越快。
“哎，小心……”
嘭——
篮球砸上来的那一刻，迟厌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眼镜掉落在一旁，模糊间好像有人朝自己跑过来。
“同学，你没事吧？”
一张帅气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的声音……是他一惯讨厌的那种阳光又开朗的。
额头上的痛意将迟厌思绪拉回来，他想也没想，起身拔腿就跑。
半蹲着的沈烬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那副黑框眼镜。
“我长得很吓人吗？”他不禁怀疑。
“沈烬，发什么呆呢，赶紧把球捡回来啊，等会儿要上课了，抓紧时间再打一会儿。”
身后传来同伴催促的声音，他下意识把那副眼镜捡起来放进兜里，这才起身捡球。
另一边，迟厌跑出去老远才想起来自己眼镜没拿，转身看着操场上人来人往，他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回去找。
绕了一圈，他好不容易找到高二教学楼，然后在教学楼转了一圈才找到班主任办公室。
叮铃铃——
好巧不巧，上课铃响了。
他本来想趁下课时间去班上的……
“正好上课，你跟我一起去班里吧。”
班主任拿着自己的老年保温杯，起身的时候还提了提裤子，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走在前面。
迟厌跟在他后面，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高二有二十个班，一二班是文理科火箭班，二班和四班是重点班，后面的都是普通班，十五班算是普通班里比较出彩的。
因为十五班有沈烬。
迟厌成绩差，从小到大都差，所以一开始说转校，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进普通班。
“咱们班虽然是普通班，但我们有沈烬。”班主任话语中满是自豪。
沈烬？很厉害吗？厉害怎么会在普通班。
迟厌心想。
十五班教室在一楼，教师办公室在三楼，加上班主任陈育走路慢，到班上的时候已经上课三分钟了。
跟想象中没什么差别，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嘈杂的吵嚷声。
陈育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气沉丹田：“安静，都上课了就别说话了。”
“老班，你迟到了。”最后一排的男生吹着口哨说。
“迟到个屁，我只是去接新同学了。”陈育张口就来。
“新同学，哪儿呢？”
又是一阵躁动。
陈育找了半天没找着人，一回头才发现迟厌躲在自己身后，被挡住了。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噼里啪啦一阵阵不走心的掌声响起，众人盯着迟厌看，尤其是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哪个。
“陈老师，你这不公平啊，你逼着我们剪寸头，新同学就能留小辫儿？”刚刚起哄的男生又开口了。
迟厌紧张得脸都白了，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班上的男生确实都是寸头，班主任也是。
“废话那么多干嘛，上你的课。”
很明显，有人已经先一步给陈育打过招呼了。
“来，自我介绍一下。”
迟厌紧张地攥着手，虽然抬着头，目光却始终不敢看班上的同学。
“我……我叫迟厌。”他声音都在抖。
陈育笑着说，“别紧张，以后这些都是你的同学，还有吗？”
他咬着下唇摇头。
“没有的话，你自己选个空位置坐下吧。”陈育也不为难他。
迟厌低着头，径直往最后一排的位置走去。
最左边一排有空位，但边上还有人，不去。
中间靠过道的地方有空位，但旁边有人，只有最右边靠走廊的三个位置都是空着的，可以。
他坐下后，那些注视的目光仍旧在他身上停留。
迟厌把书包往课桌里一塞，直接趴下睡觉。
昨晚他又失眠了，母亲和继父因为刚满一周岁的弟弟以后上那个大学吵了一个晚上，导致他一整晚没睡着。
沈烬看了一眼手里的黑框眼镜，心想下课再给他吧。
“好了，都安静点儿，我开始上课了。”陈育教的数学，普通班的学生，大多差的就是数学，他上课吃力，学生听着也吃力。
好在他们听不进去也不捣乱，只是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一节课下来，已经睡倒一大片。
沈烬把这节课的知识点梳理完后，起身往迟厌座位的方向走去。
“上厕所吗？带我一个。”同桌陈鑫满脸希冀。
沈烬顿了顿，“不去，我还个东西。”
叩叩叩——
迟厌睡得正香，耳边传来闹人的声响。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换个方向趴着继续睡。
“迟厌同学，我是来还你眼镜的。”
是操场上遇到的那个人，迟厌心想。
但他并不打算理会，而是继续装睡。
无奈之下，沈烬只好把眼镜放在他身边的空桌子上，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