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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规矩

书名:饲狼为犬
作者:叶落不吱声
更新时间:2023-03-13 10:15

“进来罢。”

尉迟枫出了神,眼前的男人足以用“美人”形容,可那张薄情面孔,竟在他脑海中的某一个场景中浮现。仿佛在云雾遮挡之间,若隐若现,似乎曾经见过……

直至听到美人轻笑一声,尉迟枫才回过神来。

只见美人手持白玉烟杆,在椅子扶手上轻磕一声,烟斗内的烟叶便翻滚震颤,亦如尉迟枫被灼烧的心神。

“尉迟枫。”他唤着尉迟枫的名字,薄唇张合,分明是薄情的面向却让人想轻尝其中烟草清香。

“正是。”尉迟枫垂眸作揖一应,生怕眼中莫名的情愫惊扰了那人,“不知城主名姓,好让我报答救命之恩。”

“封庭柳,我的名字,记好了。”

封庭柳。

尉迟枫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便可知晓为何屋外种满了垂柳,皆如缥缈之境。

封庭柳抬起烟杆,含住烟嘴,吞吐浓郁烟草香气入喉,又吐出如云如雾般的白烟。封庭柳勾了勾嘴角,下巴微抬,双腿交叠,托腮将尉迟枫由上而下打量了一遍。

尉迟枫犹豫片刻,又道:“我见城主似是面熟,不知封城主是否知晓我的身份,能否助我寻回记忆?”

“很遗憾,我与你并不相识,只知你倒在一片战场之上。”

尉迟枫面露遗憾,微微叹了口气。

封庭柳唇瓣微张,似是又要说些什么,却忽地被一旁的尖叫声打断:

“啊——!我不要写了!封哥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

尉迟枫向着声音来源看去,他一进门便只顾着看封庭柳,竟未注意到一旁的桌案上伏着一名年少的小道子。那道子头上顶着歪歪斜斜的道冠,手握一杆毛笔,脸上被墨水弄脏,成了狼狈的小花猫。

封庭柳的眉头微蹙。此景落入尉迟枫眼中,叫他恨不得以手抚平那沟壑,不愿让人流露出这般表情。

“夏亦,我派给你的任务,是让你在房门口睡觉吗?”封庭柳淡淡一瞥,淡然说道。

那被唤做夏亦的小道子哭丧个脸,听了这话坐直了身体,抱怨道:“还不是这傻大个迟迟不醒!我等得太无聊了嘛……”

“话多,抄不完今天莫要吃晚饭了。”

一来二去,尉迟枫倒是心里明了。他醒来的时候在门外守着的便是夏亦,结果夏亦睡了去,才叫他翻窗逃跑。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了……我在华山派的时候都没抄过书的,都是师兄帮我抄的……”夏亦嘟嘟囔囔抱怨着。

封庭柳听得心烦,换了个姿势,靠向了另一侧的扶手。他眉梢渐渐染了不耐,手中的烟杆与扶手碰撞,发出几声闷哼。

“不想写就滚出去,话多。”封庭柳语中含怒,呵斥道。

夏亦听了这话,随手把笔一扔,抱着衣服下摆撒了欢儿地跑出去。不过多时,就连背影也消失在了屋外的垂柳之中。

封庭柳得了清净,紧蹙的眉头才放松开来。站在一旁的白忠不由得低声笑出来:“少爷,夏亦道长年纪尚轻,活泼一点,也是应当。”

“我自然知晓。华山派怎么养出个这般跳脱性子。”

夏亦离开,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封庭柳再次将目光移到尉迟枫身上,他的烟叶似乎快要燃尽,只剩下星点火光,但尉迟枫心底的火却烧得更加旺盛了。

尉迟枫与封庭柳目光相对,瞥见封庭柳身后挂着一数张字画,其中一张上面用清秀却有力的笔锋写下: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

“尉迟枫。”封庭柳再度唤起他的名字,“你应当知道,我想问你些什么。”

尉迟枫神情一晃,回忆起在宅院外时白忠所言,让他留在柳渡城一事。眼前,封庭柳更是让他有一种熟悉之感,虽然封庭柳说并不认识自己,可脑海中的画面又不似作假。

或许,他可以留在柳渡城,来寻自己身世的秘密?

对于尉迟枫来说,此刻无论身处何处,都是陌生不安的。反倒是让他熟悉的封庭柳,让他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更是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我想留在柳渡城。”尉迟枫神情坚定,与封庭柳相视,“我能做些什么?”

封庭柳的烟杆缓缓敲击着,似是在思考。他合眸片刻,再度睁眼时,那薄情的眼中竟是带了几分笑意。

“我身边缺个伺候我的侍卫。”封庭柳缓缓说道。此言一出,倒不像是征求尉迟枫的同意,反倒像是下达了一个命令。

“我愿意。”

尉迟枫毫不犹豫答道。

封庭柳毫无意外,只是含着烟嘴,伸出另一手朝尉迟枫勾了勾。尉迟枫走上前去,正想询问封庭柳有何吩咐,却被那白靴踩住了大腿。

皮质的白靴包裹着内里修长的腿,踏着尉迟枫的大腿微微用力,像极了某种暗示。

尉迟枫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片刻后才听闻耳边响起一声:“跪下。”

尉迟枫还在怔愣之时,白靴坚硬的鞋跟猛地朝着他膝窝一踹,顺势一勾,他被攻势带动着向前踉跄,扑通一下单膝跪在了封庭柳的脚边。

封庭柳转而又踩上他的腿面,仿佛自己脚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给他垫脚的脚踏罢了。

“我还没说你应当做些什么,你就应下,是否为时过早呢?”

封庭柳的语气染了笑意,他的靴底在尉迟枫腿面上轻点慢碾,像极了磨人的手段。他下巴微扬,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尉迟枫红透了脖颈,笑意更盛,接着说道:

“我要的不仅是一个侍卫,更是一条听话的狗。”

狗。

这是一个轻蔑却又暧昧的形容。但尉迟枫却觉得,像封庭柳这样的人,自然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愿意臣服他靴下。而他尉迟枫,自然也是那成千上万之一。

尉迟枫一哽,望着那双赤眸,将思绪陷入其中。他恍惚之间,几乎以为自己被封庭柳下了蛊,才会在如此“羞辱”之下毫无怒意,反倒是顺势想要服从。

尉迟枫想不通,却决定顺其本心,扬了扬头,坚定道:

“既已答应,便绝不反悔。”

封庭柳眯起眼眸打量片刻,忽地一笑,“好,好。那从今往后,就由你来伺候我的生活起居。若伺候得好,我便帮你寻回记忆。”

封庭柳将靴底从尉迟枫大腿上移开,悠悠地站起身,一抚衣上褶皱,将手中的烟杆递给了白忠,转头说道:“我虽没有什么奇怪癖好,但我身边的狗自然也有要学的规矩。随我来,让你看看你曾经的前辈是如何下场。”

尉迟枫站起身,带着疑惑与裤子上那淡淡的脚印跟了上去。

封庭柳带着尉迟枫出了封府宅院,一路上若遇下人,那些下人们皆是又敬又畏地向封庭柳行礼。封庭柳不曾给过他们一个眼神,但自他们的眼神中却能读出对封庭柳的忠心。

反倒是白忠走在后方,会跟下人们和蔼地说上两句话,却也不误脚程,与二人一同出了封府。

三人出封府后向西行去,恰是背对着两个烟囱的方向。他们穿过柳荫大路,来到一处偏僻且阴暗之处,此处有一用岩石垒成的建筑,门口亦有护卫为三人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尉迟枫仔细看去,心中一惊,大门后的甬道竟是深邃的台阶,通向油灯幽暗的地室。大门一开,一股混着血腥气的潮湿扑面而来,紧接着便可听闻自地室中传出的阵阵惨叫与哭声。这大门,好似通往地狱一般,有无数恶灵涌动。

可封庭柳却面色不改,率先走进地室。白忠接过守卫递来的油灯,为封庭柳照亮脚下的路。

尉迟枫在心底感叹白忠的细心,亦有心去记,或许下一次要做这些的,正是他自己。

三人走得越深,那些可怖的声音就越清晰。待到石阶走完,尉迟枫才看到了这地室的全貌——这竟是一处关押着无数受刑之人的地牢。

被关在地牢中的人如同恶鬼,身材脱型。他们见封庭柳到来,抑或是崩溃大叫,抑或是辱骂些脏污的话,但这些,似乎都不能影响封庭柳的脚步。

封庭柳带着二人来到一处牢笼前,只见牢中关押着一名身材瘦弱的男人。不,或许他的形态已经难称为人,他的四肢扭曲,牙齿掉了个干净,嘴巴里空空荡荡,竟是连舌头也无。他只能发出一阵阵沙哑且虚弱的吼声,却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正当尉迟枫惊讶于眼前所见时,封庭柳忽地问道:“你可知,他犯了什么错?”

尉迟枫摇了摇头。

“他投靠柳渡城,说亲人被杀,无处可归。我见他年轻力壮,便安排他去照顾院内花草。”封庭柳缓缓说着。

在他说话之时,那牢中的人面露惊恐,不成型的身体一个劲地抖,无法说话的嘴发出“咿咿呀呀”的难听响动。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封庭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封庭柳见怪不怪,反而唇角微勾,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忠心的下属,却为钱财,将商队的情报卖给有心之人。商队十人,仅回来重伤二人,你说,如此模样,是否还算罚得轻了?”

牢中的人听了此言,慌张跪下,扭曲地膝行至铁栏前,俯下身向着封庭柳重重地磕了个头。他力气之大,眼见地面上留下了血迹,他却不停。他仿佛想诉说自己的后悔和忠心,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或是想死个痛快。

但封庭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那烂泥般的人,反倒是淡漠一眼瞥向了尉迟枫。

“我虽准你留下,但柳渡城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你可听好:

第一,不收对柳渡城无用之人。

第二,不收无法在柳渡城存活之人。

第三,不收任何叛徒。”

叛徒二字重重地回荡在地室牢笼间,激起一片片如同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尉迟枫顿时明白了封庭柳的意思,他郑重地单膝跪在封庭柳面前,入眼所见便是那双白色的长靴。他一手握拳抵在胸口,沉声说道:

“我尉迟枫,绝不会背叛少爷。”

封庭柳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看着满是血污的地面弄脏了尉迟枫的裤子,可尉迟枫却纹丝不动。封庭柳忽地笑了。

“你最好是。但你如今脏兮兮模样,实在入不得封府。忠叔。”

白忠颔首应道:“少爷。”

“带着尉迟枫换身衣服,教好了,送我房内去。”

封庭柳此言说得暧昧,可尉迟枫却能辨认其中并无那层意思,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胀的胸口,垂眸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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