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地牢回到封府时,都难免沾染了一身血腥气。
封庭柳欲换一身衣服,白忠便安排仆从伺候,自己则是带着尉迟枫来到封庭柳正房西侧的一处下房内,为他安置。这间下房面积不大,环境虽简陋了些却也干净,重要的是距离封庭柳的卧室、书房皆是最近。
“我住在您对面的东侧下房。这主院内,除了少爷与你我,便再无他人了。”白忠为他解释道。
尉迟枫从窗户向外望去,正巧可见正房大门,“平日照顾少爷,不会不方便吗?”
“自然不会。少爷喜欢清静,这也是少爷安排的。如今你照顾少爷的日常起居,更是方便咯。来,这是新的衣服,你快换上,我与你说些少爷的习惯,以免冲撞了少爷。”
白忠笑得和蔼,给尉迟枫一股亲切之感。尉迟枫从他手中接过叠的整齐的衣服,钻入简易的屏风后迅速换上。
这衣服上了尉迟枫的身竟是无比合身。上衣为白,下装为黑,衬得他健壮的身材与那英俊样貌。衣服布料柔软上乘,很难想象是给一个侍卫所穿的衣服。
白忠见他穿得合身,面上笑容更深了:“不错不错,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合适。咱们的衣服都是城内那织金坊所制,这套衣服是那处的姑娘不小心量错尺寸制成,定衣服的人穿不下,一直闲置了,如今能得主人亦是缘分。”
虽然这样说,但这衣服的尺寸也太过合适了。尉迟枫身材健壮,这衣服竟将他身上的肌肉完美包裹,又衬得肩宽腰窄、威风凛凛。
“让你们费心了……”尉迟枫竟有几分不好意思,抚了抚衣摆衣摆。
“都是少爷看好你。能住进这内院的,往日可不常有。”
白忠与尉迟枫说起了应当如何伺候封庭柳。尉迟枫神情严肃,仔细听着,生怕漏掉每一个细节。
在白忠口中,封庭柳的衣食住行方面是一副全然的少爷做派。穿衣挑剔、吃食挑剔,床榻软了不行、硬了也不行,就连平日侍奉的点心和茶水都得温度恰好才行。
封庭柳性情阴晴不定,若是这些事做不好,会惹封庭柳发怒。
此外,封庭柳还喜净,每日换下的衣服隔日是不会再穿,若遇炎热抑或练舞之日,更是要换上三四套衣服,洗衣的下人每天都十分忙碌。
“你的任务便是随时候着少爷,听从他的命令便是了。”白忠缓缓道完,一时口渴,尉迟枫连忙为他倒了一口水喝。白忠笑了笑,对面前的年轻人满意地点头,忽地又道:“还有,若深夜听到少爷房内有响动,若是少爷未唤你伺候,莫要贸然进去。”
尉迟枫一愣:“这是为何?可是少爷会在夜里带人住进房内?”
白忠摇了摇头:“非也,少爷屋内从不住任何人。你只需记得此事便好。”
白忠与尉迟枫讲了半个时辰,才将府上的规矩讲了大半。而有些事情,却是神秘兮兮的,需要尉迟枫自己注意。随后,白忠还要安排其他事情,就由尉迟枫自己前往封庭柳的住处去了。
尉迟枫走出屋门,不过几步便可到达主屋房门前,他轻叩门三声,又听得那声叫他瞬间沉沦的声音。
“进来。”
尉迟枫轻声开门又关闭。
只见封庭柳换了身竹色长衫,又罩着件蛟纱般轻薄的外衫,犹如天人之姿。他随性地正倚靠在红木雕枫的罗汉床上,衣襟大敞。双足赤着,一脚踏在床面,另一脚搁在脚踏之上。罗汉床色泽沉重,衬得他肌肤更加白亮。
他正托着烟杆、握着书卷。烟斗里的烟叶见了底,火光微弱。
封庭柳见了尉迟枫,柳眉一挑,将手中书卷倒扣在小几上,轻含了一口烟嘴,缓道:“过来。”
尉迟枫得了命令走上前去,却见封庭柳一双赤眸盯着他,似是在等待着他做些什么。他忽地想起白日的场景,便犹豫着更靠近一步,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
封庭柳见他这般听话,不由得忽地笑出声来。他用烟斗抵着尉迟枫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烟斗早已失了温度,如今触到尉迟枫的皮肤,也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温热。可皮肤上温热,心底却被烙上了滚烫的印记。尉迟枫抬起头,撞入封庭柳深邃的眼瞳之中,几乎要迷失了自我。
“不错。如今倒是个干净的狗儿。”封庭柳将人英俊的脸打量一番,伸出另一手来抚摸上他深邃的眉眼。封庭柳动作暧昧轻缓,惹得尉迟枫喉咙发紧、喘息粗重。
“少爷……”
尉迟枫双腿不适地动了动,却被封庭柳一脚踩在大腿腿面上,顿时浑身僵硬在原地。
“我可未准许你动呢。”封庭柳的语气带了些许不悦,面上布了阴翳,烟斗抵着下巴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尉迟枫不得不更向上仰头,将自己最为脆弱的命脉暴露在封庭柳的面前。封庭柳那触摸着他皮肤的手指,也顺着面颊滑落至此,带着薄茧的指腹触及他的喉结,随即竟是一掌虚握住他的命脉。
尉迟枫顿时紧张起来,本能的反抗之心油然而生,但却不敢有反抗之举。
封庭柳见他眼中情绪,顿时舒心,嘴角微微扬起。他并没有收紧手,反而抬手轻拍了拍尉迟枫的面颊,这才收手靠回了罗汉床上。他手中烟杆却未动,轻轻敲在尉迟枫下巴上。
“烟叶在那格架上。”封庭柳持起书卷,将目光转移至上。
尉迟枫顿时明了其中含义,性命无忧后便松了口气,起身走到格架前,取了烟叶来,再度跪回原处,为那白玉烟斗添了些烟叶。烟叶气味并非重香,反倒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儿。尉迟枫嗅到那味儿,竟觉得有几分心神安宁。
烟斗中又重燃了火光,封庭柳手持烟杆一转,那烟嘴便被他含入口中,吞云吐雾。
尉迟枫仰望而视,紧紧盯着那烟嘴,喉结微动。
“这脚踏硬了些,不如你身上来得舒服。”封庭柳眯了眯眼,含着笑意看了过去。
“那少爷踩在我腿上便是。”尉迟枫忙抚平裤子上的褶皱,好让封庭柳踩得舒服些。
“也不必总是跪着,瞅着眼烦。你坐脚踏上罢。”
尉迟枫便坐上了那红木脚踏。他甫一坐下,封庭柳便将裸足踏在他腿面上。
尉迟枫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到那裸足上,那处的皮肤和封庭柳身上一样白,脚踝骨极为突出,瘦削得仿佛他一掌便能握住。但他自然不敢那么做,只能让眼神肆意地在上面抚摸。
封庭柳怎会没有注意到那贪婪的目光,却只是眉梢挑了挑,便沉下心去看书了。
窗外鸟鸣树摇,隐约可以听到前院少女的嬉笑。尉迟枫安静地听着身边人的一呼一吸,竟觉得宁静万分。他心中依旧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迷茫,却觉得如今的处境已是极好,有一瞬间,他甚至将自己也忘却了,只要能够在此处一直坐着、候着那人就够了。
这样的贪恋有些莫名,尉迟枫想,但如果对方是封庭柳,却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如果他以前就见过封庭柳,两人又是怎样相处的呢?
时光流逝,封庭柳似是觉得累了,换了个倚靠的姿势,却使得踏在尉迟枫腿上的裸足更向上了几分。尉迟枫全身绷紧,耳根都泛起了热度,垂落在一侧的手握成了拳。
好在屋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暧昧的局面。
“少爷,信使送来了几封信,请您过目。”
是白忠的声音。
封庭柳撂下书卷,用脚轻踹了下尉迟枫的小腿。尉迟枫明白了他的心思,连忙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
“拿进来。”
白忠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个木盘,其中放着三封信件,被他端了上来。
尉迟枫好奇地瞥了一眼,只见三封信件的样式各有不同。一封素色,一封黑色,还有一封竟是飘金印红,格外富贵。
封庭柳拿过三封信,却未打开,忽地轻笑了声,便将三封信随意扔在桌子上,沉声道:“仅是听闻柳渡城商队的风吹草动,便纷纷来信。柳渡城何其高贵,让三方势力都紧盯着。”
白忠面上挂着笑,附和一句:“自然是少爷管理城池有方,扬名江湖。”
“武林正派、魔教势力,甚至皇室储君,皆死死盯着我这柳渡城,你说,这是为何?”封庭柳把玩着手中烟杆,另手随意拨了拨信,未等白忠回答,自顾自道:“问候,试探,还是挑衅?”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对少爷的认可。”
“也罢”封庭柳眉梢轻挑,摆了摆手,忽地又将视线移到尉迟枫身上,开口道:“初来乍到此处,便听得如此秘密。尉迟枫,你可觉得畏惧?”
尉迟枫低着头没有去看那三封信,任谁听闻这三方来信,皆会好奇。但如今,尉迟枫深知自己的位置,不敢多思,便道:“不敢。”
封庭柳听了这两个字,倒是心情愉悦几分:“哈,你迟早要知道。”
“另外,少爷,厨房已经准备好餐食。”白忠又道。
“今日天气恰好,便在院子里用吧。”
“是。”
白忠端着那信盘离开,不忘将门带上。
封庭柳抿了口烟嘴,靠在一旁,闭眼蹙眉,似是疲惫。
尉迟枫犹豫了片刻,说道:“少爷,我为您解解乏吧。”
封庭柳手中动作一顿,玩味看去:“哦?你要如何做?”
“我可以为您按一按头。”
“连自己叫甚都忘了,还能记得怎么按摩?”封庭柳语中带笑。
尉迟枫声音沙哑道:“还是会的。”
封庭柳轻笑一声,转了个身子,将后背靠在罗汉床侧面围挡上,闭上了眼。尉迟枫匆忙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敢触碰上封庭柳的乌发上。
乌发如绸如缎,叫尉迟枫不敢过于用力。他瞥见自己手上、掌中厚茧,小心将其避开,用柔软的地方轻压慢按,揉着每一处穴位。
其实尉迟枫也并不懂什么按摩手法,但他好似曾经学过这些一般,能模糊地将手指压在每一处正确的地方。但他自己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如此熟悉。
但不得不说,尉迟枫按得的确不错。封庭柳阖着眸发出几声轻哼,显然是得了舒服。
尉迟枫见状,十分得意也满足。他用指节抵着封庭柳头部两侧,稍用了些力气,反复剐蹭,将那秀发刮起了层层波纹。
敲门声又起,白忠在门口缓声道:“少爷,饭菜已布好。今日有新鲜的海鱼,您定会喜欢。”
封庭柳闻言,慵懒抬手喊停。尉迟枫便停了动作,收手前,他迟疑片刻,还是用手轻拢着封庭柳的长发,将其捋顺。封庭柳微微抬眼,并未制止。
“那便走吧。替我穿靴。”
尉迟枫眼神暗了暗,绕至榻前,坐回那红木脚踏。似是方才的按摩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次他竟胆大地轻托着那玉足,如同托着珍宝一般,为那玉足套上足袋,又小心地将其放入长靴之中。待他将一只脚也放入靴中后,封庭柳竟一脚踏在他肩头,含笑看来。
尉迟枫顿时喉头发紧,手上动作却未停,为另一只脚穿上靴子。
“不错。”封庭柳赞道,将脚收回,兀自下了榻,向门外走去。
尉迟枫待在原地半晌,望着封庭柳的眼神,闪烁着猎物扑食般的光。
他回过头望了眼桌子上摆着的三封信件,却并未多想,关紧房门,随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