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生得斯斯文文不惹眼,但苏景知道他其实很会打架,少年时代曾得过市级武术比赛的亚军,他对奖项荣誉看得很重,跟苏景炫耀过多次。
虽然后来不再练了,拳脚底子终究是自小练出来的童子功,普通人很难招架得住。
易轩的身手苏景不了解,但并没有听说他得过什么武术冠军,想来总归不会是全市武术亚军的对手。
顾倾挥拳砸向易轩的一瞬间,苏景的身体反应快过了脑子,反手推开易轩挡在了他身前。
顾倾来不及愤怒,下意识地收了力,拳头浅浅地擦过苏景的脸带出一道血痕。
“你他妈疯了!”
苏景挡上来这一下简直把顾倾气炸了,只可惜他刚骂出口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易轩把苏景揽到身后看了眼他的脸,说了声“别动”就朝顾倾扑了上去。
顾倾先开始反应不及,重重地挨了好几拳。
他望着苏景笑骂了句“有你的”,啐了口鲜血,反手一拳把易轩砸倒在地,拧了下脖子,舌尖抵了抵腮帮,“来,今天咱俩不死一个这事儿就不算完。”
易轩甚至都没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跟这家伙打起来。
但就是他妈的很想揍他。
尤其是看到那傻逼完全控制不住脾气,带伤了苏景的那一下之后,他的火气歘地就被点燃了。
他站起身淡淡地笑了下,人狠话不多地一记边腿踢向顾倾的头颅,被顾倾早有防备地抬起小臂挡了下来。
事态完全失控,一路滑向无解的深渊。
那二位都是大高个儿,拳脚挥起来像是在拍警匪片,苏景知道自己拉不开,也不想无用地扯着嗓子去劝。
他累极了,蹲下身坐在台阶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要死不死地招惹上易轩,也不明白易轩看见自己为什么不他妈的有多远躲多远,反而脑子犯抽地跟顾倾杠起来。
他只是昨天跑了一天项目实在太累,想休息一晚冷静下来再找顾倾把话聊完,却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酒店保安大叔拎了警棍过来想要阻拦门口闹事的,观察了下战局,发现这俩哥都是不好惹的练家子。
大叔一个退休返聘人员觉得自己真心没必要为4000块底薪卖命上去卷,于是拎着警棍开始口头参战。
“别别别打了啊!报警了啊!闹事我可是不容的啊!”
苏景直接起身夺了他手里的警棍,按动开关通了电,一棍子抡下去砸开了混战的两人。
“怕死啊?那吹什么不死一个不算完!”
“疯狗咬疯狗的大戏演够了吗?可以停了吗!”
苏景把警棍丢还给保安,看向顾倾。
“昨天我们组那项目临时被撤了,我提前回了家。老杨爱面子,项目群只发了加班通知,撤消项目的时候屁都没在群里放。”
他凝视着顾倾逐渐惨白下去的脸色,疲倦地转开了眼睛,抓起头发仰头叹息了声。
“门口鞋柜上丢了两份盒饭,我昨晚七点钟回家的时候放在那里的,你懂我在说什么。”
“别把事情闹得更丢脸了顾倾,就到这吧。”
跟顾倾隐晦地说完分手,苏景咬了咬嘴唇,难过地呼了口气对易轩说。
“我长大了易轩,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没皮没脸不知深浅,我知道自己惹你讨厌,但你现在对我也一样没什么吸引力,各自安好吧。”
“这事儿我向你道歉,真不是故意把你牵扯进来,如果不是醉酒眼拙,看见你我自觉就躲远了。”
“这么多年你见到我似乎从来就没幸运过,本来也没什么交集,往后就不要再见了。”
“先不忙着说再见,”他这边刚跟两位了断完,酒店门口停下一辆警车,下来几个警察小哥,对着警车做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先跟哥几个回警局把事情交待完。”
前台姐姐见多了捉*奸大戏,看到顾倾那一瞬间就意识到这得是个不死不休的修罗场,两位刚刚动起手来姑娘就吓得报了警。
为首的那位警察哥哥叉着腰撩起眼皮看了眼易轩和顾倾的伤,恨铁不成钢地调侃,“您哥仨是三角恋还是抢女朋友呢?这么深仇大恨的。”
易轩脸色僵了僵,抬手擦掉了眉上遮挡视线的血迹,独自先行上了警车。
从酒店到警局再到盘训结束被隔离到观察室,易轩没再跟苏景说过一句话。
顾倾气焰也不再嚣张,浅浅地握了握苏景的手,“对不起,是我心急闹误会了。你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位,我不知道他是你校友。”
苏景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想在这里把局面再次闹僵,强忍着没有抽回手。
易轩坐在对面的联排橡胶椅上,盯着苏景和那人牵在一起的手,忽然间很想抽烟。
他站起身想离开,被警察小哥呵止。
“让你站起来了吗?老实坐着等家里来人!”
易轩家里有钱,脑子聪明又生得好看,本硕连读之后放弃了给家族企业打工,凭在校时期拿下的科研专利被科研与生产并行的顶级集团签约,成为旗下最年轻的首席科研官兼项目合伙人。
他平安长到二十五,还没被人这么熊过,强忍着坐了回去,把头靠在墙壁上负气地闭上了眼睛。
“回去给你熬鳕鱼粥好不好宝宝?”
“你喜欢玩的那个滑雪场下月就开了,今年有经验了,我提前订好票到时候带你去。”
“我最近在看房子,选了两套合适的,周末有时间你过去看看。租的房子再好总归不是自己的家……”
“等安定下来,我们可以考虑去国外注册结婚……”
他大意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听力会放大,无限无限无限放大。
对面那傻逼一会儿一句一会儿一句,字字句句像小电钻似的往易轩脑子里钻。
易轩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咬牙都压不住烦躁,忍无可忍地张开了眼睛。
“你能安静会儿吗?”他压着带伤的眉语调冰凉地问。
顾倾“呵”了声,嗤笑着反问他,“我跟我老婆说话,干你屁事儿?”
“他不想理你你看不出来吗?”
“你他妈是没谈过恋爱还是土狗泛酸啊?懂什么叫情侣之间的傲娇小情趣吗?”
“我懂你妈。”
“你他妈再骂个试试!”
“懂你妈。”易轩盯着他重复,“骂了,怎么着吧?”
“别骂。”
一直强忍着没出声的苏景打断他俩。
“直接打,动手,往死里打。”
“打完就地刑拘,省得麻烦警察哥哥们再辛苦出警逮你们一趟了。”
“去吧,操练起来,反正你俩都挺耐*操,一时半会儿谁也死不了,撑几个回合就够判的了。”
“打,别吵,让我清净会儿。”
易轩看了眼苏景苍白脆弱的面色,强压着火气偏开脸靠了回去。
顾倾也没再没话找话说。
墙上的挂钟嗒嗒地走,气氛僵持到每一秒钟都变得无限煎熬。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苏景快要睡过去之前,有人扣了扣窗户。
“谁是易轩?”
易轩起身,警察小哥朝他扬了扬下巴,“出来吧,家属来领。”
易轩报的是易宅的固定电话,来的人却是黎缦。
苏景被敲窗声惊动,下意识地顺着人声往隔离室窗外望了眼。
苏景从前一直吃黎缦的醋,易轩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黎缦,大概是知道来的不是自己的家属,他浅浅地看了一眼就不太感兴趣地耷下了眼眸。
“愣着做什么?出来登记一下信息就可以走了。”
警察小哥再次敲了敲窗,催促道。
易轩拉开门出去,黎缦望见他喊了声“天!”
她跑过来心疼地仔细打量他的脸,问他,“怎么会搞成这样?”
易轩先是把她往旁边带了带,而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是误会,没事了。”
黎缦来之前听警局说了事情的大概,忍不住向往隔离间去看,可易轩对她从来话少的可怜,给出这么含糊的说法就证明他不想深聊这件事情,于是黎缦便没有多问。
“我早上去找阿姨请教插花,局里电话打到家里,把我和阿姨吓坏了。”黎缦不轻不重地嗔怪道,“你啊,怎么小时候没见叛逆,上了社会却突然闹起了狗脾气?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还好易叔叔忙着开会,让他知道你跟人打架被扣了局子还有你活的吗。”
“阿姨不知道你伤得重不重,急得要来,又怕叔叔开完会出来问起她去了哪里不好解释,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地拜托我过来接你。”
母亲那样子易轩想也知道听说这种事情会是什么反应,简单“嗯”了声算是答复了黎缦,签了字之后问警察小哥,“苏景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苏景?”黎缦重复道。
“嗯。”易轩说,“昨天遇到的。”
他隐去了苏景那位彪呼呼的傻逼男友,简单说,“不关他的事,他是被牵连进来的。”
“你也知道他是被牵连进来的,”警察小哥收起登记信息,往里看了眼,“他怪惨的,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却因为没有可以过来做担保的人,要拘够48小时才能放。”
黎缦听到这里直接甩开易轩进了隔间。
“黎缦!”
易轩慌乱地喊了她一声,没有拦住她,苏景已经抬眼向他们望了过来。
“小景……”黎缦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人,心疼地问,“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爸爸一直在找你,我也很担心你,你怎么可以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们!”
苏景盯着她看了会,转开了视线平淡地说,“我一直在海市,哪里也没去。”
“不可能!”黎缦难以置信地说,“我和轩也一直留在海市,为什么从来没有遇见你?”
“姐,”苏景被她的单纯气笑了,“我生活的这个海市,是公交车按站收费的海市,是揣着盒饭挤地铁赶早晚高峰的海市,是租房的时候地下五层以上都算好楼层的海市。”
“不是你们这些权贵子弟双脚不沾泥挥金如土地刷卡开轰趴的那个海市。”
“如果不是昨天跟我男朋友赌气跑去酒吧逛了一圈撞到了倒霉的易同学,或许我们可以在这平行时空里来回穿梭到死去都不会有一丝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