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重生之剑影 第三章蛰伏试探

第三章蛰伏试探

书名:重生之剑影
作者:西西弗
更新时间:2023-03-17 10:36

暗卫每日一轮,十一卯时初交班,等接替的人到位后便径直回了暗堂领罚。揽月楼设有专司刑罚的刑堂,但暗卫身份特殊,乃是直属楼主,因此暗堂内部也设有牢房刑部。内部处罚自然比去刑堂不同,刑堂一切依法规行事,执法严苛,而暗堂内部虽也有守则法令,但执行起来有时却完全看下令之人的心思。现下昭影未令他去刑堂领罚,很明显有回护之意。

暗卫乃是在生死边缘行走之人,他们存在的根本便是“主上”二字,至于个人的感情、思想统统是该摒弃之物,留下的唯有忠诚二字。十一与昭影皆是上一任堂主手中同批训练出的暗卫,后来更是被收为亲传弟子,只是昭影比他略长几岁。暗卫心狠手辣,即便是同门出身,若是主上有令也可在下一刻刀剑相向、以死相博,但他们到底是人,在某些无伤大雅的时刻也会表现出一点人类的情感。

十一心中有数,但他却忘不了自己一掌袭向雁惊鸿时昭影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一个暗卫应当有的,他再清楚不过。

行刑之人下手干脆利落,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十一带着一身鞭伤回到房间,颇为熟练地给自己上药包扎,接着打坐调息片刻,想了想,又去了揽月殿中。

他落在屋顶上时,正在值班的暗卫显然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十一武功高强,在暗堂中的地位仅次于昭影之下,自昭影专司雁惊鸿安危后,护卫楼主安全一事基本是由十一负责,因此那暗卫也并未多问,只点了点头便利索地给他腾出位置。

十一昨天守了一天,刚刚又受了鞭刑,按理来说应当好好休息,但他脑中不停闪过昨日雁惊寒种种言行,心中担忧,便索性过来守着。

他过来时,雁惊寒正让叶卜给他诊脉。

先前雁惊鸿走后,雁惊寒心下思索一番,还是没有亲自去药堂,只让人以复诊为名唤叶卜过来。

雁惊寒边伸出手边去不动声色打量着叶卜。此人在他还没有上任楼主之时便已是要药堂堂主。药堂这个地方,说重要也不重要,毕竟里面的人大多武功不高,除了看看病制制毒干不了别的,说不重要也重要,身处江湖,谁没有个伤筋动骨、命悬一线需要求医问药的时刻。

叶卜此人也和药堂一样,是个不起眼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物,他长得高瘦,常年板着一张晚娘脸,不过年近四十鬓边已隐现白发。今日他身上穿了一件洗得发灰的青衫,腰上悬着不少瓶瓶罐罐,乍一看去,像一根没有生气的竹子,和他一贯给人的印象差不多。

见他收回手去,雁惊寒端起茶盏,淡淡问道:“如何?”

叶卜保持着那张晚娘脸,不急不缓回道:“禀楼主,从脉象上看楼主身体已无大碍。”

“哦?”雁惊寒状似随意道,“堂主可知昨日我为何突然气息紊乱?可是身体有异?”

“禀楼主,”叶卜抬手作礼,“昨日属下与楼主诊脉时,观楼主气血上涌,内力不稳,实乃走火入魔之兆。”

“哦?”雁惊寒放下茶盏,看着他道,“这么看来,许是本座心急了?”语气仍好似闲谈一般。

十一听了,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收紧,雁惊寒对待下属大都时候以“我”自称,若是称“本座”,便表示他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叶卜好似并未察觉,只垂头思索片刻,便一板一眼回道:“传闻揽月心法奇诡异常,属下不知。”

雁惊寒收回目光,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几分兴味道:“叶堂主近日可又制了什么好东西?”

他这话题起得突兀,叶卜愣了一瞬才答道:“近日制了一味毒水,触之即可去肉化骨,最适合毁尸灭迹。”说着又解下腰间一个瓷瓶递过去,他说起毒药来也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语气,然而谁都知道,药堂堂主尤好医理毒药,几近成痴。

“是吗?”雁惊寒似乎颇有兴趣,他接过那瓶子,揭开瓶盖兀自放在鼻端闻了闻,这动作令十一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接着又听他问,“还有吗?”

叶卜便又解下一个瓷瓶,雁惊寒似乎突然对叶卜身上那堆瓶瓶罐罐来了兴趣,等到放人离开时,叶卜的腰上已经空空荡荡,而雁惊寒面前的桌上则摆了一排瓷瓶。

雁惊寒就坐在桌前,手指一瓶瓶抚过去,似乎在看着那些瓶子出神。

这些毒药种类丰富,也不乏令人内力受损的,然而没有一种贴合雁惊寒的症结。

他心中早知一切不会如此顺利,因此倒也并不如何失望,只是心下犹疑,不知自己现在中毒多深,又会造成什么效果。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此路未有眉目,雁惊寒便思量着先从另一处入手。

想到这里,他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身前很快便有细微风声响起,这是暗卫出现时特意造成的动静,为的是方便主上确认自己已在候命。

雁惊寒脑子里犹在想事,因此并未抬眼,只问道:“最近中原武林可有什么事?”

身前很快传来答话声:“禀主上,沈盟主年事已高,近日传出消息,其拟于明年初春举行武林大会,退位让贤。”十一垂首答道。

雁惊寒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声音便抬眼看来,果然是十一,他下意识打量了一番对方,细闻之下还能闻到隐隐血腥味,令他眉头微皱。

十一见雁惊寒并未马上说话,只以为他在思索,等了一会儿,却听见轻微脚步身响起,一双黑金暗纹软靴正停下他眼前,十一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雁惊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起来吧。”接着就有一只手虚扶向他。

“是。”十一下意识回道,身体顺从地站起来,低垂的视线却不由得跟着那只手动,雁惊寒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然而此时掌心上却有细微的伤痕,“主上?”他惊呼出声。

雁惊寒正打算开口,听了他这声音一顿,接着视线跟着对方看去,正落在自己伸出的右手上。那上面有几点先前茶杯割出细痕,如今都已经结疤了,这伤对他来说基本等于没有,雁惊寒浑不在意地收回手,淡淡道:“无妨,沈正自己属意谁接他这盟主位?”他脑中已有人名,此一问也不过是确认一番。

“禀主上,是他的义子沈慎。”十一收敛心神答道,然而他的视线却始终落在那只手上。

“嗯。”雁惊寒听罢,点了点头,和前世一样,如无意外,沈慎便是下一任武林盟主,号召中原武林杀上揽月楼的武林盟主。

他踱步走到窗前,又接着问道:“沈慎此人如何?”

十一答得很快,这些消息暗卫都已经调查过:“禀主上,此人出身不详,于六年前在山匪手中救下沈正妻女,一年后拜沈正为义父,据闻此人本来武功平平,经沈正教导后方才武艺精进,且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不只是沈正,如少林、武当等门派也与之交好,颇有声望。”

“嗯。”雁惊寒淡淡应了,又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这是单独问他的看法,十一听了这话,心下斟酌一番,这才答道:“禀主上,属下认为,此人来历不详,不过短短几年便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按理来说应当惹人怀疑,然而却轻易取得众人信任,不可小觑。”

“呵,”雁惊寒不置可否,“信任与否姑且不论,各取所需倒有可能。自二十三年前中原武林围攻重霄殿,魔尊重霄身死,至此魔教覆灭,中原武林却也死伤惨重,五大门派均受到重创,反而是本来居于其后的常青门越发势大,门主沈正更是于二十年前担任武林盟主。当年重霄殿在一把大火中付之一炬,重霄所收录的武功秘籍也尽数焚毁,然而沈正却自此以后功力大涨,江湖传闻他私藏秘籍,只是苦无证据,五大门派估计对沈正坐大不满已久。如今沈正膝下无子,由一个和他关系亲近却也谈不上那么亲近的义子来接任盟主,不论是对沈正还是五大门派而言都不失为一种选择。”

这话的意思便是沈慎当武林盟主乃是沈正和五大门派博弈的结果了。雁惊寒偶尔也会与暗卫就所得情报进行分析,只是对象多是昭影,十一听着他侃侃而谈,心下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收敛心神,边听边思,听罢深觉有理,遂抬手抱拳应道:“主上明辨。”

雁惊寒听了这话,却颇为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能怪他不适应,前世他在十一面前几乎称得上狼狈落魄,别说什么“明辨”了,他连走都需要人抱,这会儿突然听到一句称得上是恭维的话,虽然这语气和前世问他“渴不渴”时差不多,都是一板一眼的,却莫名让他别扭。

雁惊寒只好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是。”十一转身欲走,却听雁惊寒又道:“等伤养好再来。”

这回十一答“是”的速度慢了一会儿,他心下惊疑,想知道雁惊寒怎么知道他受了刑,更想知道雁惊寒知道他受刑的原因后怎么没问责,然而他都不能问,话到嘴边也只好剩一声干巴巴的“是”。

然而雁惊寒没等他这声是出口,又指了指桌上道:“把这些东西拿走。”

十一便又走到桌子边去拿那堆瓶瓶罐罐,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什么要把东西给他,但是主上既然说了他便照做就是,幸亏他刚才在屋顶上留心记了每一个瓶子里的东西药性,若是主上要用,自己也可在旁边提醒他。

他动作麻利,显然没少往身上塞七七八八的东西,两三下就把东西收拾妥帖了,却唯独留了一个浅青色瓷瓶在上面,迟迟不动。过了一会儿,等到窗边的雁惊寒都回头来看他了,就见他直挺挺往地上一跪,手里捧着那个瓷瓶道:“请主上用药。”他记得刚刚叶卜说这药对止血生肌有奇效。

雁惊寒被他这一跪弄得一懵,他自然记得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脑子里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一指的是自己手上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的伤口,他无端端地想到这点伤口便用叶卜这奇药,只怕他要大呼自己杀鸡焉用牛刀了。

眼看着自己不动,对方便保持着那个手捧瓶子的姿势不变,雁惊寒心里有些好笑,伴随着这一丝笑意脑子里又闪过前世时的场景。那时自己手脚不便,十一带着他,往往一边打一边逃,饶是他武功再厉害也难免左支右绌,受伤是常事。但即便到了这种境地,他仍然尽力护自己周全,宁愿以身为盾也不肯让主上添伤,到了最后,自己这个废人倒反而伤势见好,十一却成了一个血人。

雁惊寒感念他忠诚赤血,自然就多了几分温和宽容。

于是,他从窗边回身,边走边将衣袖挽起来一些,施施然伸出手去,道:“啰。”

十一心下正忐忑,知道自己此番已算自作主张,端看主上如何罚他,但要他不开口却是万万做不到的。那些语句自他见到伤口起便涌上喉间,说不说并不由他做主,只看怎么说在什么时机说而已。他见不得雁惊寒受伤流血,一寸在他心里亦相当于一尺,令他手也痛心也痛。

摸不准对方现在是什么心思,十一不敢抬头,只好固执地举着手。先出现在眼里的还是那双黑金暗纹软靴,接着伴随着一声施施然的“啰”,如先前一般的一只手又出现在他眼前,十一一怔,费了几秒功夫才反应过来那声“啰”是什么意思,此时雁惊寒已经在桌边就近寻了个凳子坐下了。

他一手撑颌,另一只手则随着他坐下的动作,保持着那个掌心朝上的姿势放在自己膝上,漫不经心等着十一给他上药。

十一膝行一步上前,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去,隔着手腕处的衣服将雁惊寒放在膝上的手稍微托起来一点,接着才打开瓶塞给他上药。这凝露色泽透明,呈半凝固状,滴在手上有些冰凉,雁惊寒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十一见了,便抬起头来看他神情,见他未见不适,这才又多倒了一些,倒完了又从手中掏出一张帕子,轻轻将这药剂抹匀了,这才作罢。

雁惊寒虽说让十一上药,脑子里却在想着些别的事。余光扫到十一手上的帕子,觉得有些眼熟,思绪下意识一转才模糊想起他前世用的那条好像也一样,但他还未及细看,十一已经动作利索地收拾完了。整个过程中,掌心上除了药剂造成的些微发热感外没有丝毫不适,雁惊寒心想:他这上药的手法倒是老道。

十一上完药便退下了,他依着往常的路线几下起落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待门关好却站在原地不动了,只懵懵然盯着自己的一只手看,过了一会儿,又很是眷恋地摩了摩手指,接着深吸一口气靠在门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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