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沿着篮筐的边缘打了几个圈，最后稳稳地滑进篮筐，张扬得意地对着姚闵扬了扬下巴道：“三分球一次进。”

姚闵回想着自己投了三次都没投进，悲伤得脸都绿了。

“吃校门口那家自助烤肉。”

“三百块一个人，我三天的零花钱啊，哥。”姚闵凑过去，讨好道：“吃点别的？”

“没得商量，嫌贵你可以不吃，看着我吃还能省300块。”张扬拧开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挑眉道：“愿赌服输。”

“要不我帮你写作业？”姚闵捂着钱包，还在挣扎：“三天的作业我都包了。”

“不用。”张扬拿下篮筐上挂着的外套，转身就走：“要你帮我写，我还不如交空本子。”

“一共才十道应用题，你能给我做错九题，唯一对的一题还是蒙的。”

现在回想起那天作业本上满满当当的大红叉，张扬还有些后怕。

就是因为姚闵帮他做的那份作业，害得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了一个大课间。

“你好意思说我？”姚闵追上去一把勾过张扬的肩，勒着他的脖子道：“我至少写了，总比你天天交白卷好。”

张扬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没有交白本的胆子呢。”

“我是没有。”姚闵瞬间认怂：“那个闷葫芦每天都把不交作业的人记在小本上，你也知道，老师们都喜欢秋后算账，等开家长会的时候，把那个名单公布出来，可要丢大人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要写3000字的检讨在国旗下念，这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说着，姚闵撞了一下张扬的肩，提醒道：“我看你经常交白本，被他记了不少次了吧，还不赶紧想办法补救，眼看马上就要开家长会了。”

“开就开呗，反正开不开都一样，我家没人来。”张扬无所谓道。

“他也就那点本事。”一提起刘年，张扬的脸就臭了下来：“不知道整天目中无人个什么劲，不就是学习好点。”

“你这可说到点了，在一中学习好那就是王道，我等学渣只有苟且偷生的份。”

说着，姚闵瞟了一眼手表，慌忙道：“不和你说了，还剩5分钟，我还有十五道题没做，现在去瞎写点凑数还来得及。”话刚说完，姚闵拔腿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张扬不仅没跑还表现得十分悠闲，甚至还拍起了篮球，球砸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在安静的教学楼间被无限的放大。

张扬慢悠悠晃到教室的时候正赶上刘年收作业，全班的作业都收齐了，只差张扬的还没交。

刘年听到熟悉的篮球落地的声音，抬眼看向教室的门口，果然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张扬。

两人遥遥相对，张扬挑衅地一挑眉，把手里的空瓶朝着刘年扔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瓶子刚好擦过刘年的手臂，掉到了他的桌脚边。

“不好意思，刚打完球手有点抖。”张扬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眼中却满是揶揄：“没磕着咱们金贵的好学生吧。”

“作业就差你了。”刘年捡起空瓶，目光扫过张扬，随手将瓶子丢到垃圾桶里：“赶紧交了，我好在上课之前给老师。”

又是这种不屑的目光。

张扬回瞪了一眼刘年，对方已经埋头看书，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又是这种不可一世的高傲，张扬讨厌这种高傲。

他的讨厌并不是莫名而来的，是刘年先招惹他。

同班一年，张扬对刘年的印象并不深，仅仅把他定义成一个别默寡言的书呆子，说好听点就是学霸。

张扬对自己的认知也很清晰，即使不想承认这个丢脸的事实，但他就是个六科总分加起来都没有300分的学渣。

学霸和学渣之间永远都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但根深蒂固的壁，所以他从来不与刘年主动接触。

如果一直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还能和谐相处，但这脆弱的和谐，都被一场不合时宜的巧遇打破了。

张扬唯一一次和刘年近距离接触，是因为他聚众斗殴被班主任抓去办公室教育。

他只记得当时的刘年，因为又考了年级第一而被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夸赞。

而张扬正在一旁被老师训得狗血淋头，他一只耳朵听着班主任的训话，另一只耳朵听着其他老师对刘年的赞不绝口，正听得起劲，那边却没声了。

张扬偷偷瞟了一眼，发现话题终结者是刘年。他的话太少，最后该夸的都夸完了，老师只能尴尬地和他面面相觑。

会来事的学生，在这种时候一般都会表现得谦虚又好学，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主动和老师拉近关系，热络聊天。

但刘年就像个木头，他直直地站着腰挺得板正，老师问一句他回一句，老师不说话他就不开口。

这静默的气氛让默默吃瓜的张扬都开始替他们尴尬了，但刘年本人没察觉，即使老师的尬笑已经持续了很久。

张扬一边接受班主任严厉的批评，一边偷偷关注者刘年那边的动静，时不时偷瞟一眼。

这一眼，刚好被刘年抓到，他眯着眼睛看了张扬一瞬，而后白了他一眼以后又高傲地别开目光。

这个猝不及防的大白眼，无意间伤到了学渣张扬的自尊。

张扬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脑子里都被班主任的说教塞满，还有刘年那个不屑的白眼，这一切都让他极其的烦躁。

这就算了，他本来打算回教室补个觉，却在楼梯间的角落里发现自己暗恋的白小纯正在给刘年送早餐，那精致的小面包，竟然没送出去，被刘年拒收了。

他刘年凭什么这么高傲。

张扬在心底咆哮，从此对刘年没了好印象。

在张扬心里，刘年就是个目中无人，高傲又自大的书呆子。

张扬磨蹭着坐下，在桌肚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连封面都没了的破烂作业本，远远地丢到刘年的桌上：“接着。”

本子扔出去的力道太大，砸到刘年桌上时，掀飞了他的试卷。

刘年看也没看张扬一眼，他捡起试卷，翻开张扬的本子，在看到本子上空白一片后，拿出小本，把张扬的名字记了上去。

小本上记着没交作业人的名字，张扬每天都在名单上。

因为张扬总是交白本的行为，刘年甚至专门在小本上给他另起一行记录他的罪行，标题为“没做作业交白本”，这一行从高一到高二，除了张扬的名字，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人的名字。

看着小本上“没交作业交白本”那一栏，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张扬盯着刘年的后脑勺，泄愤似的摔笔低咒着。

“又被记了？”姚闵用手臂蹭了蹭张扬，趁老师没注意的时候低语道：“我叫你赶紧来补作业，你不听，这下又被闷葫芦抓住把柄了吧。”

张扬没搭理他，懒洋洋地单身撑着头，盯着刘年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英语课像催眠曲一样，姚闵一句都听不懂，他正在打瞌睡，张扬忽然在课桌上捶了一下，生生地把姚闵的瞌睡都震醒了。

“大哥，你不听课就睡觉呀，一惊一乍地干嘛。”姚闵揉着眼睛咕哝道，一歪头就看到张扬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下课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张扬捏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姚闵不明所以，他顺着张扬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白小纯正拿着卷子问刘年题目。

当事人刘年仍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给白小纯讲完题后，又兀自沉浸在题海中，完全没意识到白小纯还在盯着他出神。

白小纯那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恨得张扬牙痒痒。

他刘年凭什么，对着白小纯这么可爱的女生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张扬越想越气，他可望不可即的白小纯，岂是刘年说无视就无视的。

“到自由讨论时间就离下课不远了。”姚闵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气什么，难道你能教她做题？”

姚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高超。

张扬一记眼刀向姚闵飞去，姚闵老实地不说话了。

“走。”下课铃才响，张扬就追着刘年冲出了教室，他们一路尾随刘年，一直追到食堂。

“吃食堂？”姚闵不可置信：“食堂里的菜是人吃的吗？清汤寡水，吃了像没吃一样。”

“闭嘴吧你。”张扬一把勒住姚闵的脖子，拽着他到走到一条只有几个人的窗口。

这个窗口之所以没什么人，是因为它没有肉菜，都是清一色素菜，就算打三个素菜一份白米饭，吃一顿也才三块五。

整个队伍一共只有五个人，刘年排在最后一个。

“你什么时候吃素了？”姚闵看着路过同学餐盘里的青菜豆腐胡萝卜，连连摇头：“是人吃的吗？比和尚吃的都素。”

张扬没说话，直接插队排到刘年前面，路过的时候还顺道踩了一脚他洗得发白的鞋子：“都是同学，让我插个队不要紧吧？”

“我和你不熟。”刘年低头看了一眼鞋子上的大脚印，推开张扬冷声道：“没看到窗口不要插队的标语吗？”

张扬被他这么一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梗着脖子瞪着刘年。

“我们走吧。”看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焰味，姚闵拽着张扬往后退：“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出去我请你吃烤肉。”

“我今天偏要在这吃。”张扬故意大声道：“这食堂又不是他家开的，他能在这吃，我就不能了？我还偏要在这吃。”

后面张扬气得直冒火，刘年却根本没在意，他打了饭端着就走，看也没看张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