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却冲刷不尽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雨水裹挟着血水漫过弯曲的廊桥，将沧澜宫的一切都染成猩红色。
熟悉的身影在尸山血海中呻吟。挣不脱，逃不掉。
魔族在桀桀怪笑，妖族在低声吟唱。
是假的，都是假的，快醒过来！
叶灵舟在心中怒吼，却根本无济于事，他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沧澜宫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当这血淋淋的事实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颤抖，双脚仿佛在地里扎根，怎么也无法挪动半分。
昔日生活的宫殿在眼前倾倒，断壁残垣之间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袭白衣被血染红，手中森寒的长剑染着血迹，一步步向他走来。
风华月貌，绝色倾城。
“为什么？”叶灵舟听到自己沙哑地开口。
为什么？叶灵舟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这人做这一切的原因。
沧澜宫收养他，给他一个家，父亲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他更是护了他那么多年，爱了他了那多年，只差将心肝都挖给他了。
到头来他却投靠魔族，联合妖族一起屠戮沧澜宫满门。
叶麟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叶灵舟看到自己也拔出随身的长剑，和那人对峙，两道鬼魅般的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
二人身后阴沉的天幕中雷电交错，一方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
高手对决，成败往往只在刹那之间。
剑锋相对的一瞬间，叶灵舟看着那张他爱了那么多年的脸，终究是没有忍心下杀手，手中的剑偏移几分，刺进对方的肩膀。
但是叶麟琅的剑却没有半分犹豫，直直地扎进他的心口。
“为什么？”叶灵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意识恍惚的瞬间，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姓叶，因为你是沧澜宫的人，沧澜宫所有人都该死！”
叶灵舟用剑支撑住身体，即使血流干了，也不曾倒下。
就这么永远地伫立在沧澜宫的光明台上。
他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目光里尽是那张绝色天成的容颜。
他看到他横剑而立，剑身上染着他的血，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眼眸里寒冰覆雪，再不见当年的温柔。
他看到他被那群欢呼雀跃的魔族围在中央，庆祝着他们拿下沧澜宫。
叶灵舟在心中咆哮，想要冲上去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移动半分。
“江垣？江垣你没事吧？”
身边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叶灵舟皱起眉头，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江垣是谁？
是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叶灵舟了，他现在是江垣。
叶灵舟狠下心一口咬下，血丝从舌尖渗入口腔，这才从幻境里脱身。
罗白见他清醒过来，终于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有多可怕！”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一身贵气，此刻正担忧地看着他。
叶灵舟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笑着岔开话题：“我没事，这就是还虚山的幻梦之镜吗？果然厉害！”
还虚山的幻梦之境无论实力强弱，只要心中执念够深，都会被拖入幽深的梦境，是每一个入门弟子必过的一关。
他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算是真的见识过了，果真是非同凡响。
罗白也想起刚刚自己幻境中的景象，明显也有些心有余悸，他拍拍胸膛感慨：“是啊，虽然仙师压制了幻梦之镜一部分的力量，但还是好可怕！”
感慨完后，罗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眉眼一弯，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这是最后一关了，过了这一关我们就正式成为还虚山的弟子了！听说星月尊上终于出关了，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在。”
叶灵舟闻言目光一闪，试探道：“星月尊上？星月殿有新的主人了？”
还虚山是仙门第一大门派，三殿是还虚山最高的存在，汇聚了天下各路英才。
三殿中，其余两殿都是人才济济，倒是星月殿自从上一任星月尊上陨落之后，便一直空置着。
叶灵舟危险地眯起眼睛，据他所知，当今世上有资格继任星月殿的人就只有那个人了。
罗白听他这么问，有些讶然：“你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叶灵舟含糊道：“我为了准备还虚山的招新已经闭关五年了，最近才刚刚出关。”
“原来如此，”罗白不疑有他，拍拍他的肩膀，好心地给他解释道，“现在的星月尊上是三年前继任的，就是之前名动天下的小剑圣叶麟琅叶仙师，一上任就被任命成了还虚山的副掌门了。”
罗白似乎对那位星月尊上颇为崇拜，他继续滔滔不绝地道：“听说尊上仅仅用了五年就突破了八重天，现世的八重天高手中，他是最年轻的一个，而且我听说尊上马上就要突破九重天了！九重天呀，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要是能被尊上收为徒弟，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叶灵舟看着罗白满眼星星向往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屑。
没想到几年过去，那个道貌岸然的魔族奸细已经成了还虚山的副掌门了，难道他还要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还虚山吗？
“好了，我们快走吧！听说这次三殿可能会收徒，若是成绩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被星月尊上看中！”
罗白一点儿也看出叶灵舟的心事，满心都是他崇拜的星月尊上，一路推搡着叶灵舟向着终点飞奔。
叶灵舟也不反抗，任由他推着往前跑。
顶峰近在眼前，那高高耸立的赤乌殿似乎已经从云雾中隐隐显现出来，叶灵舟微微眯起眼睛。
叶麟琅，你不曾想过我还活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