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呼哧呼哧的喘粗气，颊侧鼻梁眉尖，皆是涔涔细汗。

他高傲了半辈子，从未落到过这样不堪狼狈的境地。

可就是这般狼狈形容，反勾得江行止喉结止不住滚动。

眼前人长发披散，衣衫半褪，莹润肩头映着染血的唇，柔弱到极点，唯独眼底倔强又不驯。

谢则冷冰冰瞪着他：“臣的罪名，圣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叹了口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江行止神色暗了暗。

谢则抓着他的衣襟，单手撑地，艰难支起身。

这副身子委实是不中用了，仅仅一个起身动作，便令他喘气吁吁，耳边嗡鸣阵阵。

“江行止，好歹……好歹我也为大燕立过汗马功劳，你若还剩些良心，便赐我痛快一死吧。”

江行止冷冷一哂。

“谋逆犯上，勾结西梁，通敌叛国，致使幽州生灵涂炭，摄政王之罪罄竹难书，一死何以解朕、解百姓心头之恨？”

“谢则，你想得倒美。”

谢则双唇紧抿。

“我没有谋逆叛国。”

须臾，他吐出这么一句，江行止硬声道：“朕说你有就有。”

谢则险些气笑。

“私交西梁重臣的密函是你放进我书房，虎符是你盗走，布防图是你私自泄露，江行止，我何时教过你这些毒辣手段。”

江行止沉默不语。

谢则冷不防问道：

“你仍记恨着林青环的死？”

他合上苍白眼睑：“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绝无害他的念头，他的死，是他贪心太过。”

江行止双拳紧攥：“人已经死了，你还要给他身上泼脏水？！谢则，你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谢则只笑了下：“就这般恨我？”

江行止没来由动了怒：

“没错，我恨你毒害青环，恨你高高在上，恨你只顾自身名节不顾别人死活——我恨你永远都看不见我！”

重重一掌劈面而来，谢则应声倒进稻草堆里，再起不能。

谢则是什么人？

望族谢氏的唯一继承人，尊贵无匹的摄政王，身上流着开国皇后的血液，数遍整个大燕，没人比他更清贵傲气。

孤天寒月乍然跌落尘埃，像谢则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折辱他比杀了他更痛快。

江行止深谙他的脾性，才会留他存活至今。

“咳咳咳……”

谢则拿手背抹掉唇边血迹，眼前飞了好一会儿金星。

他抬起眼皮，半是讥讽半是不屑：“圣上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清清冷冷一笑，恍似不可亵渎的神明。

江行止眼里火苗熊熊燃烧。

猛地上前掰过他的肩头，欺身而上，单手握住消瘦腰肢猛推到墙角。

“你……唔！”

谢则瞳孔倏然放大，瞪着那张放大的面孔，脑中一片空白。

汹涌扑来的气息炽热而浓烈，以一种不可抵抗的侵略姿态覆住他的双唇。力度之大，算不上亲吻，而是…单方面的撕咬与掠夺。

谢则被这番变故惊得久久回不过神，连挣扎都忘了，江行止轻易便将吻更加深了点儿。

垫在后脑勺的手掌强有力地制住他，谢则终于回过味来，慌乱间居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徐徐散开。

江行止皱着眉放开他。

一副没餍足的不悦模样。

谢则惊惶未定，瞪大了眼，活像见了鬼。

裹在薄衣里的身板，抖得鹌鹑似的。

江行止打量他两眼，掠夺被打断的不快也消散了。

见惯了他临危不惧沉稳如水的姿态，甚少……不，从没看他吓成这样过。

他谑笑道：“朕的本事如何，摄政王满意可否？”

谢则死咬下唇。

江行止挑逗之心大涨，攥紧他的腰身：“若摄政王还不满意，朕再让你瞧瞧别的本事。”

谢则面色死白地吐出一个字：“滚。”

话虽凌厉，藏在眼底的惊恐和畏惧却格外分明。

谢则大脑昏昏沉沉，所有念头僵凝成一块，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

江行止吻了他？！

江行止吻了他？！

江行止……吻了他。

仅仅这么一想，谢则便忍不住打起激灵。

怎么可能……

江行止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想法？！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亲手养大，悉心教导，数十年如一日，情浓如水，亲近远胜父子，孺慕更甚师徒。

不会，不该，也绝不能生出这种忤逆的心思。

谢则唇瓣哆嗦着，眸里迸出两束愤怒的光。

“你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