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墨愣在那里,谢清河朝他喊了声:“殿下?”
望过来时,楚墨眼里还带着迷茫。看他这副模样,谢清河莫名皱起了眉。
谢清河摆了个妖娆的姿势道:“殿下怎么盯着人家不放,莫非是被我的美色所折服?”
楚墨看过去,发现他和小时候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美而张扬,一举一动都十分鲜活。
楚墨:“你可唤我元修。”
谢清河轻笑:“元修。”
轻飘飘的两个字,然而,传到楚墨耳中,却像是有了千斤重。
元修、元修……这两个字,带着那人特有的上挑语调,在楚墨脑海里不停回放。
而那人仍旧一脸无辜地躺着,一双桃花眼半眯,带着笑意。
什么叫美人如玉,这就是。
楚墨看上去很淡定,然而仔细瞧就会发现,耳朵已经染上了淡粉。
见惯了风月场上那些脸不红心不跳的纨绔子弟,看着对面如此纯情的人,谢清河越瞧越觉得新奇。
谢清河挑眉:“子仪,谢子仪。”
他的名,最初是祖父起的。
那时,父亲正在战场厮杀,连他的满月酒都没吃上。
兵荒马乱的年岁,祖父曾看到一整个城镇饿殍遍野,几步就倒下一个百姓。他带着一众士兵去救援,却怎么都救不过来。
如今,好日子才过上没多久,又再次掀起兵乱。老人家叹息一句:百姓何辜?遂为孙儿取名为河清。
不求闻达诸侯,惟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世间没有谢侯。
谢侯爷回来时,儿子已经会走路了,咿咿呀呀的模样,让他看着就欢喜,忍不住抱着儿子一通亲。
然而,平静下来后,他突然觉得谢河清叫起来太过拗口。于是,大手一挥,直接改名叫了谢清河。
为着这个名字,他老爹没少遭祖父的白眼。时常被说,是不识大字的武将。
谢侯爷也不在乎。管他呢,爱咋说咋说,儿子的名字,当然要由他老子来起。
谢清河勾手道:“元修可有什么想与臣说?”
楚墨走近,板着脸色道:“若孤未记错,是你来找孤的。”
谢清河抬起眼皮。
自进门起,这位太子殿下就一直以“我”来相称,如今,却突然自称为“孤”……
谢清河是谁啊,风月场上的老手,又惯会猜度人心,一听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是生气了。
谢清河寻思了下原因,不由挑了挑眉。
哦,这是恼羞成怒了。
谢清河也不是什么在乎脸面的人,夫君生气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哄呗。
谢清河收起笑脸,坐在床榻上,一本正经地说:“臣忘了,是臣找殿下有事商议。”
态度是对了,但是楚墨又觉得,这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十分碍眼。
“不是说了,你可唤我元修。”
谢清河不由偷笑。他未来的夫君,好像有些好哄啊。
“元修,我有事想与你商议。”边说,谢清河边朝他招手,“隔墙有耳,元修还是坐过来比较好。”
楚墨挪过去,一半的屁股悬在半空,像是怕碰到谢清河。
好不容易坐稳,楚墨又沉着脸,严肃道:“子仪深夜到访,究竟所谓何事?”
谢清河轻佻道:“臣想和殿下,商量关于下月大婚的事儿。”
楚墨:“礼部会处理好。”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生硬,楚墨又加了句:“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做到。”
谢清河垂眸:“臣不敢。”
楚墨皱眉,不敢?这是何意?
楚墨抿唇,欲摆出威严的姿态。然而转过身时,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才隔着一段距离,他就隐约猜测出这人很好看,如今,近距离一瞧,他只能说,这人实在是太得上天喜爱了。
皮肤白皙,睫毛浓密且卷长,鼻子坚挺却又不会显得很过分。更难得的是,整体下来十分融洽,且不带半分脂粉气。
他安静坐在那时,楚墨只会想到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当然,这是在谢清河不开口的情况下。
谢清河眨眼道:“殿下,虽然臣秀色可餐,但你现在还不能吃。”
“你……”楚墨本想问,他到底为何而来,又是否愿意被卷入麻烦中。然而下一刻,谢清河的肚子开始叫了。
这下子,饶是脸厚如谢清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说:“臣饿了。”
啧,刚才在醉月楼里,光顾着吃酒了。
楚墨只得认命起身,给他找吃食。
父皇啊父皇,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谢清河也不挑,把楚墨拿来的各种糕点都尝了个遍。吃饱喝足后眯起眼睛,舒服地趴下床榻上。
谢清河如同一只猫儿,把头枕在楚墨腿上:“臣知道,殿下对臣夜探太子府有所疑惑,但臣真的就是喝完酒,心血来潮逛一下而已。”
被如此对待,向来恪守礼仪,以君子之风要求自己的楚墨,瞬间僵直了身子。
“哦……”
看他这个反应,谢清河没忍住,趴在他腿上笑得直打颤。
他这位未来夫君,实在是太可爱了。完了完了,他有点儿等不及下月了,现在就想嫁过来。
楚墨还在维持着自己的太子威严:“莫笑,严肃些。”
“好嘛。”谢清河用小指勾住他的头发,在手里把玩,而后又直接摊开。
谢清河挑眉,在楚墨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我知道殿下的难处是什么,想必,殿下也知道谢家的难处。如此,合作愉快。”
太子需要在皇上的压迫下,保全他的位置,而谢清河要的,是谢府能够不受昏君迫害,屹立不倒。
想要把他们捆在一起,一网打尽?
呵,白日做梦!
听到这里,楚墨终于露出了淡笑。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楚墨:“合作愉快。”
谢清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似的,看着楚墨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楚墨摸了摸嘴角,他笑了吗?
太后对他说作为一国太子要有威严,不能整日笑脸迎人,所以他自小就学着板起脸来。时间久了,便连该怎么笑都忘了。
谢清河抱着被子滚到最里面:“熄灯吧,元郎。”
一时,楚墨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半晌后,才下床熄灭了灯盏。
谢清河难得君子,给楚墨留出很大的空位。
“元郎晚安。”
楚墨躺下:“晚安。”徘徊在唇齿间的,是“子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