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们最近都躲着石家兄弟，怕被连累。

前段日子卫家谋逆案闹得沸沸扬扬，洛小少爷非要去看砍头，回来就大病一场，夜夜惊悸梦魇。

石磊作为贴身侍卫受到重罚，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浑浑噩噩高热不止。

石毅一想到这事就暗恨不已。

洛家几位公子都管不了自己的弟弟，凭什么大哥没能劝住洛玉池就要受罚？

大哥背后的伤口还在化脓，银钱却已经快花干净……

他不敢深想，强撑着照顾兄长，用沾了烈酒的巾子擦洗脓水，等烈酒用完，兄长牙关都咬出了血。

“哥……”他低声问：“等你醒来，咱们离开洛家行不行？”

昏迷中的人当然不会有回应。

门外的人却凉凉地问：“离开洛家？你想去哪儿？”

洛玉池想起石磊受罚这茬，好心好意领大夫过来，顺便看看石毅这条小狗，哪知竟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绝不会想别人日子过得艰难，不会反省自己害人家受了无妄之灾，只会觉得我想对你好你却要跑，实在可恶！

石毅悚然一惊，防备地看向洛玉池。

洛玉池还当是前世石毅爱他爱得恨不得替他去死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像是给石毅奖赏，索性看都不看一眼，凑到石磊身边戳了戳那人紧实的麦色胳膊。

“怎么病得这般严重，他什么时候才能好？”

大夫问石毅他烧了几天，得来答案后斟酌道：“怕是伤了底子，要想痊愈得调养大半个月。”

洛玉池皱眉：“能起身下床就行，我缺个人伺候。”

他是洛老丞相最宠爱的小幺孙，要星星不给月亮，哪里会缺石磊这么个护卫？

可他偏要这么说，还拿余光瞪石毅。

他都给台阶了，石毅怎么还不跪下主动说要伺候他？

若是几年后，石毅被他瞥一眼都心里发痒，怎会注意不到洛玉池的小心思。

可他这会儿也才十六七岁，正张扬叛逆的年纪，闻言甚是不可置信，忍不住对阴狠毒辣的小少爷怒目而视：“我哥病得很重！”

给了台阶他不下，洛小少爷就很气：“你也说了是你哥，又不是我哥，他病重关我什么事？”

石毅气极：“你！”

洛小少爷微扬下巴：“反正我缺一个贴身侍卫，随便什么人参鹿茸，我偏要把他喂醒伺候我！”

一旁的大夫：……

先不说鹿茸主治肾虚，就说这两样东西的价格，用在下人身上也太浪费。

石毅想不起这个，只觉得洛小少爷着实可恶，握紧拳头沉声道：“我哥不行，你要是缺个侍卫，让我来！”

他终于服软，洛小少爷却还是很不满意。

让他伺候是他的福气，怎么竟这般勉为其难，以为他洛玉池非要石毅不可么？

洛玉池扭头就走，风中飘来气呼呼的五个字。

“我才不收你！”

大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着小少爷只是一时兴起，且看起来他已经被石家兄弟惹恼了，干脆也跟着走人。

石毅把他往屋里一拽，匆匆去追洛小少爷。

“您救救我哥，我去求洛少爷！”

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夫给石磊把脉，把完要去抓药才发现门被锁着，气得骂骂咧咧。

“鲁莽的蠢小子，门锁上我还怎么拿药？！”

另一边，石毅追上之后却又嘴笨，说来说去也只蹦出几句“求您”，其余都是在说他哥养他如何如何不易，这回伤得又实在太重。

哦，真惨，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玉池看都不看他一眼，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石毅知道自己惹恼了他。

往回想想，他才惊觉洛小少爷是好心来看望他哥。

这位小少爷脾气着实娇纵，说要他哥伺候，就必定会让大夫下猛药，到时候大哥身体就算能好，也肯定会留暗伤。

他拖累大哥那么久，这次竟又连累大哥……

外头的声音低了下去，渐趋向无，洛玉池紧绷着漂亮的小脸，恶狠狠地用剪刀剪花瓶里的花枝，掉落一地残枝绿叶。

平心而论，他其实看不上石毅这条胆敢觊觎主子的蠢狗，但前世落难之时也确实只这人留在自己身边，在他心里无论好坏石毅都该属于他。

只有他腻歪蠢狗将之抛弃的份儿，哪能是石毅瞧不上他？

外头那人沉默半晌，终于说了句他爱听的。

少年低声下气地服软道：“只要您肯救我哥，让我做什么都行……”

茫茫人世间，他就只有石磊这一个亲人，怎能忍心看石磊被自己害死？

隔着一道门，洛小少爷清甜的声音落他耳中，语调微微上扬，似是有些得意。

“真的？”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石毅用力点头：“真的！”

洛玉池：“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石毅：“对！”

他像是怕卖不出好价的小贩，拼命推销自己：“我虽然没我哥年长，但力气不小，还上过学，让我替我哥吧！”

洛玉池轻哼一声：“上过学有什么稀罕，我难道缺认字的下人？”

他爷爷可是丞相！

石毅脸色通红：“我、我……”

他咬牙道：“您尽管吩咐，刀山火海我都闯！”

“让你上刀山火海做什么？”

洛玉池推门出来，倚靠着门框淡淡看他，娇嫩唇瓣吐出冰冷的两个字：“跪下。”

石毅愣住了。

看他这副神情，洛玉池嗤笑了一声。

“我要的是忠于我的好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说几句软话我就要帮你？要么跪下从此侍奉我以我为尊，要么——”

他微扬下巴，矜傲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