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一结束，陈秋意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烫卷发的年轻女士，娃娃脸的女Alpha，高挑个子，一双大眼睛很靓，姓徐。

许是跟他们差不了多少岁，性格很是平易近人，私下里，大家都跟着其他老师偷偷喊她老徐。

老徐研究生刚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他们的学校，还是校长钦点，直接接手高三的重点班，担任班主任以及语文老师。

班主任的办公室是独立的，门口窗台上是老徐养的吊兰，嫩绿脆弱的细枝软软地垂下去。

陈秋意叩了叩门，听到了熟悉的“请进”后，推开门进去。

老徐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个热气腾腾的白色搪瓷杯小口小口吮着，杯面上印着新崭崭几个大红字——博学笃行，乐学善思，很显然是学校发的活动纪念品。

办公室被她整理的窗明几净，窗户半开着，有细碎的阳光透进来，尽数撒在窗台边的一小盆绿植上，如果他是一只猫的话，大概会忍不住在这里打个滚儿。

“来啦。”老徐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水，把搪瓷杯轻轻往桌子上一磕，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拿出来个褐色资料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

“你自个儿看看。”

老徐一脸神秘莫测地冲他笑笑，复又端起搪瓷杯小口抿了抿。

资料袋是牛皮纸糊的，质地硬而厚，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少，捏在手里很有几分重量。拆开来，是厚厚一沓盖了红章的文件，似乎是长期助学项目之类的。

“这是学校校友会成立的一个助学项目，各方面的补贴挺多的，不少当地的股东都投了钱，你家里的情况老师也了解那么一点，就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另外，你能拿到是因为你成绩优秀，所以不需要产生不必要的困扰，安心准备高考就行。”

面前穿一身宽大校服身形单薄的少年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面上泛出一点略显腼腆的笑意：“谢谢老师。”

“不过还有一点，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你参加一次学校的表彰大会，到时候会有高层领导和公司股东出席，总而言之就是走一个流程，给记者媒体留几张照片作为宣传。”

今天阳光很好，办公室里有点干冷，空气里隐约可见缥缈无依的浮尘，老徐耐心等着陈秋意的答复，然后看到少年动了动脚上一双鞋根处泛白的旧帆布鞋，细密的睫毛垂下去，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自尊心强，老徐见陈秋意一直沉默着，心猛地一沉。

她刚准备开口劝几句，便见少年抬头冲她弯了弯眼睛，嘴角处两个梨涡浅浅陷下去，是个很诚挚感激的笑容。

“谢谢老师，我现在的确非常需要。”

“那行，资料带回去填一下明天交给我。”

老徐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转头就锁了办公桌抽屉，大喇喇往椅子靠背上一瘫，翘起来二郎腿，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讲助学项目的注意事项。

陈秋意笑眯眯听着，时不时还应和一下她的看法。他没有撒谎，因为他真的真的很缺钱，在他看来，钱怎样都不算多，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情绪，他更愿意抓牢一些实际的东西，比如钱。

至于少年人那敏感的自尊心，只能说，当物质方面匮乏到一定程度时，自尊心对一个人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要彻底脱离天水街那个狭小阴暗的小阁楼，走到阳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