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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梦一场

书名:诱心
作者:余几风
更新时间:2023-05-25 09:53

那天下午结束后,苏塘又约了一次采访。这次地点定在程之涯远在郊区的家,苏塘特意在他面前表露自己出众的童子功,七年的书法国画学习经验可不是白练的。可临下笔又改变主意,故意弄错抓笔姿势。

“是这样的,你还说你练过……”

程之涯看苏塘用拿刀叉的姿势握笔,哭笑不得,遂手把手纠正。他心无旁骛,可也没碍到苏塘想入非非。

两人距离极近,程之涯半个胸膛覆盖着苏塘的后背,手掌包住苏塘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善”字。

“懂了?”

程之涯在苏塘耳边柔声问,苏塘闻言侧过脸来,正好与之四目相对,鼻息交缠,霎时间心跳如鼓。

苏塘有几秒的灵魂出窍,如此近的对视让他手足无措,嘴不能话语,身体不能动作。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可他的心早就帮他给出了答案。

这次采访后两人逐渐以朋友关系处起来。

整整半年内,苏塘时不时绕个大圈儿到同一家咖啡店买咖啡,只为看一眼不时到这边写生的程之涯,或者每天起早去他经常晨跑的环湖绿道上装偶遇,又或者假装不经意地提及哪里又办画展,反正怎样都要引诱那家伙主动提出一起去看。

夜里看画展回学校,苏塘耍赖让程之涯陪他从校门口走路回去,一路不是讲笑话就是分享最近的采访经历,反正就是变着法子撬开程之涯的金口。

苏塘慢慢摸清了程之涯的性子,这人不是高冷,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得有人给他找话题。

那段日子苏塘在圈内绝迹,没再跟谁一夜风流。难得来酒吧助兴,也没把身边晃悠的花花草草放眼里,只顾着在一旁不时傻笑。

Eden没见过苏塘这样傻里傻气,凑过来问他笑什么。

“跟你说,昨天程之涯画画太入迷,没留意就把手里的矿泉水扔了,顺手拿起身边的墨水往嘴边送。要不是我刚好看到,阻止了,估计就真的喝进去了。”苏塘一边说一边还拍桌子笑不停。

Eden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他,问:“请问这个故事笑点是?”

苏塘反问:“不觉得很好笑吗?”

“我觉得你更好笑。”

苏塘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现在该不是玩暗恋那套吧,对方还很有可能是直男?”

他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回事,很诚实地点点头:“那又怎样?”

Eden真觉得他病得不轻:“小学生吗你?干嘛要在没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我要是你,就铁定会跟他说清楚,然后撸袖子脱裤子肛他啊,也就你有耐心陪他玩什么朋友游戏。”

“在我们眼里,男人只分三种,想上的、不想上的,以及上不了的,”他讲得头头是道,最后得出结论,“所以,不要怂,掰弯他吧。”

苏塘坐着转椅摇来摇去,陷入沉思之中,最后只说:“我不舍得。”

Eden看透了他:“你不是不舍得,是怕硬来会连朋友都做不了。”

苏塘抿嘴笑,默认了这份私心:“反正水到渠成,他迟早会喜欢我。”

“所以我说,感情就是现世报,你这几年伤过小男孩的心何止一两个,这会儿也轮到你受折磨了吧。”

“可不是嘛。”苏塘欢快地应道。

折磨再多也无所谓,只要最后是程之涯就好。他是这样笃定的。

如他所愿,水到渠成那天还是来了,不过程之涯喜欢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苏塘也认识,还不是一般的熟悉,熟悉到那颗痣具体在那人右锁骨的哪个地方他都还记得。

毕竟在情场上互相撕咬过,也在床上缱绻过。

苏塘撑起有点难看的笑容,努力让自己表面平静如水。

画室里,他望着程之涯,而程之涯满目温柔地凝视沈岭,沈岭的视线则时有时无地落在他身上。

每个交际圈都会有一个蛊惑人心又夺人眼球的萨麦尔,心想事成又作恶多端。

他们永远不懂爱人,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跟爱他们的人挨个爱一次都够了。

沈岭便是如此。天生一副好皮囊,一双桃花眼迷离醉人始终蒙着层水雾,梨涡浅笑,雾气散去雨霁天青。穿一身医生白大褂,身量颀长,嘴角噙着挥之不去的笑意,瞧着还真像个误落凡间的天使。

乳齿开始一颗颗换掉的那会儿,苏塘说话漏风又结巴,常被班里最调皮的几个小孩儿取笑,为首的那个瘦得猴精似的小孩更是有样学样地模仿他说话,全班人跟着一顿哄笑。日子一长,苏塘更不愿开口说话了,连笑都不敢露齿。

这糟糕的情况也没持续多久,因为苏塘的英雄出现了。

住隔壁家的沈岭有天放学碰见了那几个闹事的孩子,两三下子就撂倒了他们,还威胁说,要是还敢欺负苏塘,明儿就把他们的门牙都给拔光。沈岭比他们年长四岁,当时比他们足足高出一个个头,耍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挺有说服力的。

他们还真怕了,没敢再欺负苏塘,见面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死死保住那两颗珍贵的门牙。

从此苏塘就屁颠屁颠跟沈岭身后混。他们俩长得像,经常被路人认作是双生子,沈妈妈也喜欢苏塘,热衷于给他们买同样款式的衣服,一穿出去就更像同胞兄弟了。

苏塘小时候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他衣柜里好几套跟沈岭一模一样的衣服。

跟自家偶像有同款,能不得意吗?

等到情窦初开之时,荷尔蒙像春天柳条儿那边争相抽芽,沈岭那笑起来足以要人命的脸不知怎的就成了苏塘每个濡湿梦中的唯一想象,也是他那时候关于爱情的唯一定义,想亲他总是微微翘起的红唇,想握住他精瘦的腰,抚摸小腹上清晰的肌肉纹路。

他彻底沦为沈岭的裙下之臣,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用了大半年时间去说服自己,可以爱上一起长大的哥哥,可以爱上跟自己构造相同的男人。

然后,不需要嘴巴说得明白,一个眼神、一个吻,就够了。

他们在一起了。

他大概也是喜欢我的,苏塘当时想。

天底下谈情说爱的故事总是相似的乏味。他们偷偷在书房里抽烟,苏塘被烟呛得眼泪直奔,沈岭便嘴对嘴亲自教他怎么抽。苏塘想认真复习,临床医学高材生沈岭却很不安分地摸他,贴在他耳边轻轻说这是人体哪个部位,有什么功能,像极了魔鬼的低声呓语。

他有很正当的理由,给文科生苏塘复习生物。

手一直从头部往下滑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苏塘浑身瞬间过电,一激灵,手中的签字笔掉地上了。

“你怎么不问这里有什么作用?”沈岭的手开始伸进裤子里。

苏塘闭眼,低低地喘着气:“那这里有什么作用?”

沈岭咬住他耳朵,用气声吐出两个英文单词:“fuck me。”

他眼波流转魅惑至极,洒在脸上的气息热得吓人,却又让人无法抵抗地飞蛾扑火。

佳人当前坐腿上,去他的三角函数勾股定律。

还是先复习一下生物吧。

淋漓一场过后,苏塘愤愤地控诉:“你简直是个女鬼,聊斋志异里面最阴狠的那种,专门来人间吸男子阳气!”

“可不是嘛,”沈岭趴在他背上,亲他的肩膀,“不过本女鬼很挑食,只吸你的。”

苏塘抱住他在床上滚了一圈,爽朗大笑:“那女鬼现在快把我榨干吧。”

沈岭吻上他的唇,模模糊糊地笑道:“遵命,我的书生。”

……

热情烧得猛,熄灭得也猝不及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岭变得若即若离,他有不重样且滴水不漏的借口推掉苏塘的邀约,约会时磨磨蹭蹭让他等个把小时,亲吻时总是漫不经心

苏塘虽然身在学校,可比谁都心里清。他收到过陌生人发的威胁短信,扬言自己才是沈岭真爱,让他赶紧回家高考去。打电话给沈岭,接电话的偶尔是不同男人的声音。

等沈岭在外面快乐完了,便又等在校门口,若无其事地缠上苏塘。

跟很多爱情傻瓜一样,苏塘最初选择闭上眼睛,蒙住耳朵,甚至合上嘴巴。

沈岭那么好,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经不住考验呢?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亲眼看到不会心死。

于是,上天便真让他彻底心死。

苏塘喜欢男人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人前,几乎没管过他的老爸怒不可遏,当即甩他一巴掌。当天晚上,一向好好学生的他翘掉晚自习,坐了一个多小时客运去大学城找沈岭。

发给沈岭的短信,一直没回,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苏塘只好找到他宿舍楼下,干等着。

宿舍附近某个无人角落里,夜色之中,他目睹一对男男情侣亲吻爱抚。

身材更高挑那人亲吻时,手指总喜欢反复捏揉对方的后颈脖,像弄猫似的

这动作那人对苏塘做过无数次。

苏塘这次没再闭上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沈岭给他下的迷药药力此刻终于彻底过去,以前有多迷醉,现在就有多痛。

他慌忙地逃离现场,在车站坐一晚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以前沈岭怎么教都不会,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就会了。

看着烟灰掉落在地上,如同眼睁睁看他的心寸寸成灰,随风一吹就了无踪影。

从天黑生生熬到天亮,他看着太阳一点点爬上来,光照暖暖地扑在脸上。

苏塘深深吐纳,胸腔顿时充盈新鲜空气,眼前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可惜了这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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