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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闭关

书名:天下第二
作者:一只小蜗牛
更新时间:2023-05-26 10:26

从第二日起,霍洪与钟临渊二人便去闭关,说是要商讨武功,剩下几个小辈在外面自行习练。霍洪虽对霍炬自来疾言厉色,从无一句夸奖,却也知儿子并非性格跳脱之人,轻易不会惹祸;至于点苍派的三个小徒,钟为性格沉稳,平日里连山门都甚少出,有他约束师弟,钟临渊也甚是放心,嘱咐三人几句,便与霍洪一同入了内室,每日饮食放在石门之外,其他时候外人不许打扰。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天,钟临渊寿诞将至,虽不知到时候他能否出关,钟为却仍依往年旧例,携两个师弟一同下山采办寿礼。从那晚之后,霍炬与他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闻言也一同前往。他性情收敛了些,却也只是在对着钟为时勉强算得上是彬彬有礼,对着齐为陵、齐为谷兄弟仍一如初见。齐为陵本就对他不喜,与他斗嘴多了,更是咬牙切齿,走路时必定带着齐为谷站在钟为的另一侧,同他远远隔开。

四人备齐了寿礼,齐为陵提议道:“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就别回去吃饭了。大师哥,咱们就在外面吃罢,还去那一家,怎么样?”钟为心想,师父对我们甚是记挂,如今未及禀明便下山,还是早些回去为好,正要摇头拒绝,见两位师弟正一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中渴望之意甚浓,沉吟片刻,终是答应下来。

走在街上,钟为见到道旁阴凉处有卖糖葫芦的小摊贩,知道两个师弟最爱此物,每次下山必要买来解馋,也不待他们开口相央,便将寿礼挪至左手,右手掏出四枚铜钱递给他们。齐为陵兄弟接过铜钱,欢呼雀跃地去了,钟为站在原地候着,却见一旁的霍炬朝着糖葫芦摊位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

钟为不明所以,抬眼望他,霍炬忽然问:“这个好不好吃?”钟为十分惊讶,“你没吃过糖葫芦么?”说完,想起忘记答他的话,又道:“我觉着普通,但师弟们都很喜欢。”霍炬喉咙里发出一声,也不知是“嗯”还是“哼”,过了一阵答道:“我没吃过这东西。”

钟为想起霍伯伯,便觉无甚奇怪,又摸出两文钱递给了他,“那你也去买一根罢。”他神色甚是自然,霍炬下意识地便把铜钱接过,拿在手里时才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阵踌躇之色,看着拿着糖葫芦折返的齐为陵兄弟,哼了一声,道:“我看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是不去了。”

钟为这时也看见两个师弟已经买完,以为他是怕耽误行程,又道:“没关系,我们在这里等你,用不了多久的。”他神色越是自然,霍炬便越觉受到鼓励,犹豫片刻,终于捏着两枚铜钱,朝着糖葫芦的摊位走去。

他交了钱,刚拿了根糖葫芦在手上,忽然右肩让人拍了一拍,扭头过去,却不见人,还未及奇怪,左肩又被人拍了两下。霍炬悚然一惊,猛一拧身,背过身去,还未及站定,便借着手中糖葫芦向前刺去。他武功虽不及父亲,但也已可算是耳聪目明,除非武功远高于自己,否则靠近五步之内,定能察觉,这时虽身处闹市,街道熙攘,人声鼎沸,但也不至于让人欺近身侧还浑然不觉。

不料他一下刺出,忽觉凝滞,右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再也难以向前推出一分。霍炬虽一击不中,却也已借机站定身子,凝神一看,见面前乃是一个青衫男子,年约二十四五,风流俊雅,悠然而立,浑似丝毫不将自己方才那一击放在心上,再看自己刺出的那根糖葫芦,竹签头正夹在他右手两指之间。

霍炬暗暗向后使力,竟抽不出来,已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于是抬起头冷冷瞧着他,看他有何言语。那男子果然先开口道:“好个娇美泼辣的小娘子,不知在下可否一亲芳泽?”说罢,右手捏着竹签向旁一带,左手伸出,竟往他脸上摸去。

霍炬大怒,使出分筋错骨手,一推、一挡、又是一拿,已按住他手腕太渊穴,猛地向后掰去,若是这一掰力道落得实了,势必将他小臂折断。那人叫道:“好狠、好狠!”说话间手腕一翻,小指轻轻一拂,霍炬只觉手背上甚么穴位似乎被他拂过,随后五指一麻,劲力稍松,一念之间,忙又握紧,可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奇怪力道,这一抓便抓了个空,定眼看时,手中已空空如也,不知何时竟让对方脱身。他还未及惊讶,随后只觉手腕一紧,竟被反拿己腕。那人笑眯眯道:“我若手上再加几分力气,你这腕骨可就要折了。”

霍炬只觉手腕上一阵奇痛,额头一瞬时冒出冷汗,知他所言非虚,却只哼了一哼,右手松开糖葫芦,一脱禁锢,猛然前探,直插他双眼。那人脚不动、身不斜,只将头微微向后一仰,便避开这招,随后霍炬只觉右手一麻,竟也被他制住。那人两手握着他两只手腕,对他微微一笑。

霍炬怒极,苦于为人所制,这关头却甚么武功也使不出来。忽听得旁边一声道:“休伤我师弟!”原来是钟为赶到。他见霍炬不知怎么和人动起手来,恐其有失,忙安抚好两位师弟,前来相助。他见霍炬为人钳制,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得对那人挥出一掌。那人见他掌风来得甚慢,已知他武功不高,本不忌惮,只是此时若分出一手去对付他,怀中美人必定趁势反击,于是飞出一脚,直踢他胸口。

钟为见他这一脚来势甚猛,气沉丹田,也踢出一脚,与他相击。只听“嘭”的一声,随后钟为向右一歪,连挪三步,方才站稳,那人身子却只晃了一晃。霍炬得此良机,趁他将稳未稳之时,飞起一脚,向他下盘踢去。那人这时一脚未收,前力已尽,后力未生,情急之下,忙沉肘相抗,霍炬见他防备,这一脚便不踢实,只与他虚虚一撞,便趁他分心之时、手上微松,两手一翻,已脱出桎梏,向后疾退两步,站到钟为身旁。

那人瞧也不瞧钟为,两只眼睛不住地在霍炬脸上打转,“我原道你是女扮男装,可他叫你‘师弟’,原来竟不是姑娘,是个兔儿爷么?哎,如此样貌,可惜、可惜……”他不住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神色间难掩失望,竟一下子兴致缺缺,转身便要离去。

昆仑虽地处西域,少与中原沟通,可百年间威名尚在,霍炬为昆仑派掌门之子,自小受人尊崇,西域之中,谁人不让他三分?他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闻言怒发如狂,一喝之下,已拔剑在手,向他刺去。钟为一见大惊,喊道:“霍师弟,不可拔剑!”却哪里止得住他。

那人听得背后风声,也不回头,听声辨位,向后踢出一脚。他自知霍炬乃是男人之后,便再不存了怜香惜玉之心,出手便也无所顾忌,这一脚若踢中他胸口,管教他胸骨折断、呕血而死。霍炬见他如此托大,愈发切齿,心念一转,使出那招“木叶萧萧”,剑尖刺只一半,忽然下转,直砍那人小腿。

那人听得风声有异,已知不好,这时若转身回顾,势已不及,只得赶忙收足回撤。霍炬已料之如此,剑尖一抖,又变了一招“投鞭飞渡”,长剑忽地向前直飞,只听“噗嗤”一声,剑入皮肉,那人收腿虽快,大腿往下,却已豁开了两尺长的口子,伤口不深,却也血流不止。

“好小子!”那人怒意上涌,拔剑转身,“我本不欲取你性命,你却掂量不清。”他这一转身,攻势陡然一振,霍炬便难以抵挡,幸好平日里霍洪与他喂招时也从不手软、毫不留情,这人武功虽比他高,却也不及霍洪,他全力以赴,倒也能抵挡一阵,不至方一交手便即落败,但也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钟为见情势危急,虽知师父教导他们于市集之间不可拔剑,眼下却也无暇顾及其他,咬一咬牙,只得也抽出剑来,加入战团。

那人一剑直劈,霍炬横剑挡住,只觉膂力不及,被他缓缓下压,眨眼间剑尖离鼻尖已不盈寸,却不料那人哈哈一笑,忽地伸出左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瞧这脸蛋儿,我还真有几分手软,哎、哎!可惜、可惜,老天爷造出这么一个美人来,竟又加了个把儿……”

霍炬只觉双颊火辣辣的,从未被人辱至如此,相形之下,刚才被他骂做“兔儿爷”,竟也算不得甚么了。他怒至极处,反而微微发愣,那人见他呆了,摇了摇头,神情甚是可惜,忽然一剑当头劈下,却被旁边伸来一剑挡住,他偏头看去,原来是刚才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年。

钟为架开这一剑,却不进招,只拉着霍炬后退两步,和那人拉开距离,右手垂在身侧,剑尖向下,轻轻颤动。方才那人存了杀心,这一剑使力甚重,他虽勉力接下,却虎口生疼,带着半条手臂都又麻又痛。

他对那人道:“我师弟出剑伤了阁下,实是不该,我代他向阁下赔罪。”说着,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霍炬听他竟如此说法,愣了一愣,随后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好似打翻了染缸,浑身微微颤抖。

那人笑道:“这话由你说来,又有何用?难道你长得美么?难道是你刺伤的我?须得是你师弟亲口对我说,那才作数。”钟为点头道:“原该如此。”转头对霍炬道:“霍师弟,请你向这位先生道一个歉。”

霍炬看着他,一时之间,只觉天大地大,却只有自己一人,此时眼前便是有一道万丈悬崖,他也毫不犹豫涌身而下,顷刻而死,绝无顾念。他怒极反笑,“好!你让我道歉,那我便向他道歉!”说罢,竟当真对着那人低头道:“我刺伤了你,真是万分对你不起。”

他抬起头来,眼眶一热,强自忍住,心中道:你贪生怕死,生怕惹祸上身,那便由了你,我只当世上从未有你这号人,独自寻死便是,活着又有甚么好了?嘿嘿、嘿嘿。手腕微转,已抬起剑尖。

那人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钟为又道:“这位先生,你方才无缘无故地辱我师弟,请你也对他道一个歉。”

话音一落,那人与霍炬皆是一愣。那人停顿片刻,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让我道歉,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钟为仍是道:“我们武功实不及你。但你辱骂我师弟,该当对他道歉才是。他打伤了你,已对你道过歉了。”

那人自知霍炬非是女子之后,和他们说话,本就老大不耐,见钟为又缠夹不清、没完没了,心中一阵怒火勾起,冷笑道:“好哇,看来两个小娃娃今天是都不想活了。”

钟为见他目露凶光,下意识地向前踏出半步,挡在霍炬身前,横剑于胸,凝神以对。他既身为师兄,往日里遇事都挡在师弟身前,这时同霍炬一起,自然也是如此,至于霍炬武功其实较自己为高,却一时忘在了脑后。

那人也不废话,提剑而上,霍炬、钟为一左一右,与他缠斗起来。齐为陵、齐为谷兄弟在一旁抱着寿礼,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钟为临走之前,特意叮嘱他们,在原地站好,不许过来。他们眼看着这边打打停停,好容易双方罢斗,可没说几句,这会儿又打起来,只有着急不已。

那人与他二人纠缠甚久,心中烦躁已极,只想速战速决,出手比方才更狠辣起来。钟为二人虽则以一敌二,身上却渐渐添了伤口,一时间鲜血飞溅,点点红色落在地上。齐为陵兄弟见师兄受伤,哪里还管什么“站着别动”的叮嘱,把寿礼一扔,便抢步过来,刚拔出剑,便听钟为喝道:“师弟走开!”

齐为陵平日从没见大师哥如此疾言厉色,心下惴惴,竟当真顿住脚步。随后回过神来,见说话的功夫,钟为身上又被划出两道伤口,哪还能听他的话,提剑便去相助。只是他和齐为谷兄弟比钟为年幼许多,武功远远不及,放在对手面前,不过两盘小菜,甫一加入战团,便被一剑一个,在身上豁开了口,一跤坐在地上。幸好钟、霍夹攻甚急,那人每一刺出,便要迅速撤剑回挡,因此他二人都未受致命伤,只是再难相助。

那人料理了两个小的,专心对付剩下两人,瞅准间隙,一剑直刺霍炬面门,霍炬忙挺剑相格,却格了个空。只见那人手腕一晃,忽然剑交左手,长剑眨眼间便已刺到钟为胸前。钟为本来见他一剑正对霍炬而去,便想攻他左手边,以图解救,却不料这剑竟忽然冲着自己而来,忙回剑自解。那人哈哈一笑,却不再进招,喊了声“中”,忽然飞起一脚,反而正中霍炬胸口。

钟为大喊道:“霍师弟!”霍炬一连倒退几步,一摸胸前,除觉疼痛外,倒也不似受了什么重伤。那人方才一脚,原本使力颇重,只是不知为何,踢到他胸前时,反而好似气力不济,他也无暇细想,高声道:“我没事!”说罢便又抢攻上来。

那人趁他还未赶来,便想先杀钟为,见他刺来,一剑拨开,左手直抓他胸口,刚一碰到,却又觉手腕一麻,力气竟发不出来,倒和他方才踢霍炬那一脚时情形相似。他破口骂道:“谁暗算老子?鬼鬼祟祟的,算什么本事?”

连问数遍,却无人答话,钟为听他忽然自言自语,不明所以,霍炬却已猜到近旁或有高人相助,胆气更壮,忽然喊道:“钟兄,使那招‘大白馒头’!”钟为一愣,不解其意,使出一剑后偏头看了霍炬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视线一交,忽然心意相通,竟然解其话中之意,侧身躲过那人一剑,便去捉他手腕。那人微一冷笑,正要还击,忽然又觉手肘一麻,未及出手,手腕已被钟为拿住。钟为一握住他手腕,向后便倒,那人不由得让他拉扯得向前俯去,霍炬趁机贴地一腿扫过,那人失却支撑,俯身倒在地上。

钟为松了一口气,将他手中长剑踢飞,让他不得再伤人。霍炬一脚踏在那人后背,倒提长剑,便要向下刺去。钟为急止道:“莫要伤他性命!”

霍炬脸颊高高肿起,原来方才那人一摸,其实带上了内力,初时不显,这会儿却越肿越高。他冷笑道:“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钟为道:“他辱你甚深,实在不该,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咱们已打伤了他,实在不必为几句口角取他性命。”

霍炬正欲再言,却见钟为前襟衣服已被划得烂了,身上各处鲜血淋漓,已无一块好肉,思及他如此情状皆由自己而起,哼了一哼,将脚拿了下来。

钟为俯身去扶那人,仍坚持道:“请你对我师弟道歉。”

那人伏在地上,本已颜面扫地,这时更又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要杀、一个要放,浑似他的性命已捏在这两个黄口小儿手中,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早已是脸色铁青,只是一时忍耐下来,没有发作。却不料那少年竟又弯腰来扶自己,他非但不觉感激,反倒好像被人当头扇了一个巴掌,一霎时恶从中来,面上变色。

霍炬忽感不妙,“钟兄,你松开他,我不需他道歉。”他话音未落,那人已站起身来,钟为闻言一怔,正要松手,忽见那人面上杀意大盛,神色近乎狰狞。他心中一寒,忙握紧长剑,可手臂尚未抬起,忽见一掌落在自己胸口,还未觉痛意,便喉头一热,随后鲜血狂喷,身子轻飘飘地向后飞去。落地之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饶他性命,为什么他竟反来杀我?

霍炬站在原地,怔然望着,只觉两滴热血飞在脸上。

那人出掌之时,旁边茶馆中忽地飞出一只茶杯,正砸在他后脑,随后“嘭”地炸开,一瞬间碎瓷乱飞,鲜血迸流,脑浆四溅。那人摇晃两下,便即向前扑倒,两腿蹬动一阵,终于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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