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晚上，叶明霁都能在家门口看见等在过道里的少年。

要么坐在楼梯上，要么靠在门上低着头，他家大人似乎回来的很晚，连续几个晚上叶明霁睡前都还看见少年依旧等在黑暗中，很安静，跟入定了似的。

“嘶~今天怎么这么冷，”焦德华打着伞从车上下来，绕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下雨了，真冷。”

叶明霁也被外面的冷空气扫到，他钻进伞下，瞥了眼焦德华，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多穿点，骚气什么。”

焦德华笑道，“跟阿钰是同款。”

“新交的女朋友？”叶明霁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糖鑫那个新来的服务员，我跟你说过的，”焦德华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女朋友，我在追，在追。”

一脚刚迈进糖鑫KTV的叶明霁停下脚步，焦德华前阵子是跟他说过喜欢一个女孩儿，他没怎么当回事，焦德华这人可谓是见一个爱一个了，这么多年交的女朋友叶明霁都懒得去数。

今天焦德华一脸娇羞，笑容腼腆，倒和之前不一样。

“哪个？”叶明霁说。

焦德华收了伞，小声道，“个子不太高，但是最漂亮的那个，待会儿我指给你看。”

糖鑫的经理已经等在大厅里，凑了过来，“明哥。”

“人呢。”叶明霁说。

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包厢，不让报警又不肯走，只能喊明哥你过来解决了，都是一群高中生，来过生日的，从下午一点到现在，超时三小时。”

正值晚高峰，KTV里热闹非凡，走过一间间包厢门口听见各种音乐嘶吼声，震耳欲聋。

经理推开包厢门，是个中包，里面横七竖八坐着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唱的鬼哭狼嚎。

经理打开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突然的灯光让这群人暴躁，“干什么！开什么灯。”

“又是你啊，”有个头发被蛋糕糊成了站立造型的男生靠在沙发上仰头指着经理，“经理是吧，我说了，把你们老板请过来，我要跟你们老板说话。”

被糊住的不止男生的头发，整个包厢都被蛋糕霍霍的乱七八糟。

“来了，”经理指了指叶明霁，“明哥，他算是老板。”

男生眼神落在叶明霁身上，做了个手势，身边的人暂停了音乐，他抱着胳膊，“什么叫算，我要跟真老板说话。”

“我们明哥在这里说一不二，”焦德华往前一步，“他不算老板你算吗？”

“德华。”叶明霁轻声开口，焦德华闭嘴站到他身后。

“我就是老板，”叶明霁说，“你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你们家男服务员摸了我女同学的手，”男生说，“我女同学还没满十八岁，我告诉你们，这事儿你说怎么解决吧。”

叶明霁扭头看向经理，经理小声说，“小张送果盘的时候不一心碰了一下，已经道过歉了。”

“把人喊过来。”叶明霁说。

经理走到包厢门口，服务员一直等在门口，被领了进来，是个年龄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小男生，很是老实的模样。

“小张，”叶明霁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说，“跟顾客道歉。”

小张愣了愣，憋红了一张脸，还是道歉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坐在糊住头发旁边的女生说，“你还摸了我两下，就是故意的！”

“听见了吧，”头发糊住男说，“就是故意的，道歉没用。”

叶明霁看了看现场，说，“今天谁过生日？”

“我。”头发糊住男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德华。”叶明霁转身对着焦德华伸手，焦德华一脸愤然打开斜跨包拿出一个红包。

叶明霁接过红包，说，“我们KTV恭贺您生日快乐，这份红包是本店的一点点心意，希望大家在这里玩的愉快。”

他走到男生身边，将红包放在男生面前的桌几上，“以后各位来店里，只要报出二位的姓名，我们一律打九折，今天超时的费用也算是本店的心意，祝您生日快乐，高经理，记一下顾客的姓名。”

“哎！”经理也凑上前，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笑道，“二位叫什么？”

男生看了眼桌子上的红包，伸手拿过来，打开看了眼，好几张红票子让他笑了，很快反应过来又咳嗽一声，“还是老板会做事，经理，学着点，就知道道歉，道歉有什么屁用。”

“是是，”高经理保持微笑，又问到，“您二位的名字是？”

两人报了姓名，平息了怒火他们几个退出了包厢，叶明霁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说，“以后多注意点，该道歉第一时间道歉，我们做生意的，有时候有理也不能说。”

小张点点头，“知道了明哥。”

“以后他们再来，安排两个服务员，一男一女，”叶明霁看着高经理，“这次他们贪到了便宜，很容易会有第二次。”

“好，会注意的。”高经理说，“麻烦明哥了。”

“没事，忙去吧。”叶明霁冲他们抬了抬下巴，两人离开后，焦德华锤了一下墙面。

“便宜那群兔崽子，摆明了讹钱！干嘛还要给他们钱。”

“既然摆明了讹钱，不给钱这事儿解决不了，都是一群未成年，你能拿他们怎么样，”叶明霁揉揉他脑袋，“带我去看看你的阿钰。”

“哦。”焦德华脸上一红，想了想又很是气不过，“他们就是故意的，仗着自己未成年！”

“走吧，”叶明霁无奈，“气性真大。”

焦德华喜欢的女孩叫耿钰，看起来和焦德华应该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长相算不上漂亮但是可爱。

焦德华一看见她话都说不利索了，叶明霁笑了笑走出了KTV。

“不耽误你上班了，”焦德华看见叶明霁出去马上说道，“我晚上接你下班，遇到什么事都跟我说，明哥在这儿就是老大。”

“知道啦。”耿钰说。

叶明霁站在KTV门口抽着烟，刚抽两口焦德华就跟了出来。

“不多聊会儿？”

“不打扰她工作，”焦德华撑起伞，“这雨怎么下没完了都。”

雨确实是下没完了，从下午就开始，过完元宵节都半个多月了天还这么冷，这一场雨更是让温度降了七八度。

焦德华一上车立马打开车里暖气，抖了抖，“冷冷冷。”

他对着暖气吹了好一会儿，扭头看着叶明霁，“怎么样，阿钰。”

叶明霁掐灭了烟，用抽纸包裹住烟头，说，“挺好的，好好追吧。”

“嘿嘿，”焦德华发动车，“漂亮不，我觉得她特别漂亮，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她漂亮。”

“嗯。”叶明霁点开手机，收到了银行短信以及一条未读微信。

-工资收到了吧？

“嗯就完事了？”焦德华看着他，“明哥…你眼神是不是除了欣赏男人欣赏不了女的？阿钰多漂亮啊。”

“是，漂亮，”叶明霁动手给对方回复过去，“你好好开车，下着雨呢。”

-收到了，谢谢不哥。

-跟你说了多少遍，喊我阿坤。

叶明霁眼神微微闪烁，退出了微信没再聊下去。

焦德华把他送到楼下，叶明霁低头冒着雨几步跑进单元楼，扫了扫头发，就这么几步路，头发湿了一半。

叶明霁上了六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蹲坐在602门口的少年。

透过五楼的灯光，他看见少年浑身湿透，抱着书包埋着头，瑟瑟发抖。

叶明霁打开家门，摸到墙壁上的灯，抬头看了眼时间，十点半，已经不算早了，少年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站在门口踌躇片刻，转过身，说道，“喂，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