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寂静无声的暗室里终于透出了一点光亮。
沈星临恍恍惚惚，他的精神体在生命体征消散后还悄然存在着，就这样看到了帝国刚登基的皇帝陛下。
曾经对他无比温柔缱绻的未婚夫如今脸上带着冰冷讥诮的神色，他的死亡没有给对方带来任何触动，皱眉打量着他的尸体，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怎么这时候死了，真麻烦。”
沈星临听到了一声新的抱怨，军靴踏在地面上，来的人是他原本血脉至亲的兄长沈域洲。
紧接着是那个被他恨到骨子里的偷窃者从兄长背后出来，眼底带着令人作呕的同情和苦恼：“他本来就很脆弱，我早就说你们不该对他用这些刑讯手段，现在法阵已经画好，没有他的血液和灵魂作为祭品，该怎么办？”
沈星临知道自己的精神体很弱，弱到他们甚至察觉不到他还在这里，所以他听到了这样荒诞又真实的对话。
痛苦吗？
好像已经痛到了麻木，连怨恨这种情绪都随之变得淡薄，这些人的表现在他看来都像是一出滑稽剧目。
“沈星临的精神力检测结果是最符合的，缺少了这份祭品，看来我们得不到神明的回应了。”站在两人身后的青年叹了口气，似乎很是遗憾。
“是他太废物。”皇帝安慰着青年：“精神力那么弱，肯定一咽气就消散了。”
沈域洲也上前献殷勤：“试一试，把他的尸体放进去。”
沈星临看着说出残酷话语的兄长，分明是精神体，却仍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沈域洲......他怎么忍心！他是被他带在身边养大的亲弟弟啊！
为了一个男人，就能对自己的亲弟弟如此残忍吗？
随着身体的移动，沈星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这个让他绝望的暗室外面竟然是一片空荡荡的巨大场地，高高的祭台上画着繁复的法阵，那些刻画下来的线条仿佛都在他面前舞动着，每一笔都带着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他感觉到某种存在正透过这座祭台俯视众生。
神明......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沈星临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将你的灵魂献祭于我，我将赐你永生，予你无尽的财富与权柄。”
他蓦然失笑：“不。”
永生有什么意思呢？财富与权柄又曾经是他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这个世界太肮脏。
他只想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
神秘幽远的声音似乎顿了顿，紧接着是一句饶有兴趣的提问：“为什么？”
人类所求的，不正是这些东西吗？
他们甚至可以为此被欲望操纵，露出最丑陋的模样。
“我不信神，神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如果求神真的有用，那么他濒死前的绝望哀求和愤恨诅咒怎么没有半点回应？
“不好！”
“是祭品不对，我们失败了！”
“神明发怒了，快逃！”
沈星临最后的意识见到了被撕开的天幕，被吞噬的万物，还有那几架瞬间化作齑粉的机甲。
他心满意足。
这是沈家的私人星域，他们将他囚禁在这里折磨，在这里进行隐秘的研究，还把他的尸体丢进不知名的祭祀法阵，而他死后残存的精神力恰好聆听到了“神明”的声音......
他不稀罕什么永生，他要激怒神明，他要这些人乃至整片星域都为他陪葬！
毕竟，需要灵魂和血液作为祭品的，难道会是什么善良的神明吗？
研究邪神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有幸见证这场现世报。
沈星临觉得这会是最终的灿烂告别，可没想到，他还会再次睁开眼睛。
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很确信，现在的他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精神体，也不是被折磨得虚弱不堪骨瘦如柴的时候，他好像......回到了噩梦开始之前。
“契约已成。”
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瞳孔紧缩，因为太过惊骇反而无法开口发声。
“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小蚂蚁。”那嗓音里染上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连神明都敢利用。”
“我没有答应过什么契约。”
你们邪神怎么还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邪神似乎轻笑了声：“你向我发出了祈求，哪怕并未宣之于口，但只要是灵魂中转过的念头，就不能说是没发生过，而我回应了你，完成了你的愿望，从此之后——你的灵魂属于我。”
沈星临震惊，这是在直接对他进行“读心”吗？
“翻阅你的灵魂还不需要费心去读。”
祂是神明，是超越了当前宇宙认知的存在，不可直视，不可名状，试图接近就会变得疯狂。
连宇宙的规则都能随手改变，要翻阅一个人类的灵魂，甚至是给他植入真实又完全虚假的认知和记忆，都是瞬息就能完成的小事。
沈星临很快镇定下来，“是你对我有所求。”
如此恐怖的存在，为什么会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说明那份契约是双向的——他对神明同样有着约束力。
最起码，他暂时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否则他的灵魂早就会被吞噬。
“聪明的小蚂蚁。”邪神赞叹了一句，“我需要你的召唤才能在这个小世界现身。”
“我需要做什么？”
沈星临没有觉得这就拿捏住了邪神的弱点，祂对自己就像是捕食者玩弄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现在的态度只不过是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一些游戏趣味。
祂透露的信息，沈星临不可能相信。
他已经知道太过信任旁人会有什么下场了。
“很简单。”邪神的语气像极了诱骗，祂也毫不介意展现出这种意图：“你只需要帮我收集一些遗失的物品。”
“如果我拒绝呢？”沈星临仍旧想罢工：“你知道，我的渴求已经得到了满足，你可以直接毁灭我的灵魂。”
谁让邪神不先提条件就帮他报了仇？
不管契约是什么，他赖账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再死一次。
“你怎么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场景还是我让你看到的幻象？”邪神不紧不慢：“你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你甘心吗？”
沈星临呼吸沉重了起来。
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