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稀奇的事,耗子也能化形?”
“也不知食下,能不能增长妖力。”
“真是越来越期待这臭老鼠的口感了。”
……
前方一位银发美人出没,他的肩上一团毛茸茸的围肩,一身气宇不凡,妖艳无比。金黄的兽瞳正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身后的耗子。
小辈们见之,一一行礼:“族长哥哥。”
虞沉点头算是回应,不过他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被他们绑住的半兽型的鼠精——池俞染。
池俞染低着眉眼不与青丘的族长有眼神交接,他装作胆怯的模样,灰色的毛发中耳朵向后卷,口中的啮齿在轻微颤抖。
像被天敌抓住后害怕丢性命的模样。
“你们是如何抓到他的?”
虞沉曾听闻鼠这类妖族极少见。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一族生活地方隐秘,最好偷鸡摸狗之事,手法迅捷,极易难捕;另一方面是鼠妖化形是少之又少,缘由他们大多在未开灵智之时就被人打死,可谓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倒霉角色。
“洞穴边扒到的。”
“初时这耗子可真胆小,一见我们可是一动都不敢动。”
“最后被我们拿下了。”
小辈们三言两语就交待完了,用嘲笑的语气叙述完情况的。
在众声欢语里,虞沉摸着下巴,又细细地看了一眼那只被绑住的鼠妖。
“如果族长哥哥喜欢,我们也不妨把这只耗子献给哥哥。”
小辈里的领头狐狸暗戳戳地献殷勤,其他狐狸也没异议,随即一同附和。
只见美人一笑,仿佛化开他们心口的甜意,他昳丽的脸变得更妩媚。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池俞染闻言,尾巴难以显见地僵住了。
计划被打乱了。
“抬头。”
池俞染装作害怕地抖抖身体,头埋得更低了。
早有传言,青丘一族惯用眼神迷惑妖智,蛊惑妖精。
他是不会上当的。
下巴一紧,被狐狸强势地捏住抬起。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哩叭啦地从脸颊滑到衣襟上。
修为上他的确斗不过虞沉,但不妨碍他耍其他招数。
“长得还不错。”
“哭花了脸,那就不好看了。”
虞沉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实际上爪子准确无误地转移到池俞染的脖子上。
美人脸上阴沉沉地笑了。
杀机四伏,鼠妖“绝望”地闭上眼睛。
美人又忽得松开,甩甩漂亮的爪子。
“罢了,你当一段时间的宠物吧。”
“只要别惹我不高兴,我是不会弄死你的。”
看着瘫软在地的鼠妖。
虞沉冷漠地抓起耗子,扔给门外的侍从:“洗干净,记得好生养着。”
池俞染在狐狸洞内过了一段精致的日子,但鼠妖从未感到满足……
哥哥……
深夜,池俞染缩成一团,月光照在一只小小的老鼠身上。他深黑的瞳孔放空,像在思念着谁,手捏紧床被。
他已经在这个狐狸窝摸遍了地方,未嗅见他哥哥的味道,也未找到哥哥的身影。
老鼠一直有个执念牵扯住他,促使他设局自投狐狸窝,每日被迫承受住各种各样的嘲讽。
物质的满足是不可能能填满住精神的空洞,再多再好也无济于事。
今夜,虞沉为应付一场族的宴会,笑僵了脸。特别是面对那位宴会的主角——陈执,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长兄,老狐狸白月光的儿子,他从小忌惮的对象。
说起来族长的职位还是那个白痴转让的,将他圈手在一个岗位上,虞沉心上的不满更多了。
陈执:“二弟,听闻你近日养了一只鼠族。”
“奉劝还是放生为好。”
“鼠族生存也不易。”
啧……假慈悲。
“既然长兄如此说了,那隔几日待寻处良地,我会将这鼠妖放走的。”
虞沉不欲与他长谈,径直借招待族长老之事而走开。
老鼠常年生存在阴暗的地方,时间一长他们的视力变得极差,池俞染在夜晚只能凭借嗅觉辨认对方。
警醒的他,每晚在床榻睡觉是不敢深睡的,总会分神留意外面的情况。
哒啦——
池俞染背着门翻身,私底里,用鼻子嗅气味。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瞬间就认出是谁了。
狐狸扔开他后,足足有几把天未与他见面,似乎不在乎自己的窝里多了一个他。
后脖颈一紧,池俞染被虞沉粗暴地提起来。
发什么疯?
“我想了想,还是将你吃掉为好。”
“省得有白痴烦我。”
“嘶……”
池俞染能清楚地感觉到脖颈处有犬牙抵住。
眼前满是漆黑,痛感被无限放大。
不是有洁癖吗?
老鼠抓着狐狸美人的爪子,奋力挣扎。床被因他的动作变得杂乱,灰色鼠耳这次是真被本能刺激地向后卷。
力量悬殊,不得已,池俞染装作胆怯的样子,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知道天……天元果的位置。”
天元果对修为大有好处,食用者不管是人还是妖,都皆有成效。它能锻炼根基,充盈修为,在现实时中难以寻觅。
虞沉收住利齿,后面咬改做舔,一双狐狸兽瞳眯着,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每舔一口,池俞染就能察觉到狐狸舌头上的倒刺在往他脖颈处刮,仿佛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用舔舐来抓弄玩物。
他开始没底气了。
妖界关于狐狸疯子的说法,看来不能全信。
虞沉鲜少吃活物,更别提是化形的妖怪。今晚是纯粹想找个东西咬咬泄愤,正好白痴提一嘴死耗子的事,加上死耗子的目的不纯,平日里藏得太好。让狐狸的心头里横生戏耍池俞染的想法。
让我看看这死耗子能装多久。
狐狸爪子伸向老鼠腹部,是妖丹所在的位置。
池俞染漆黑的眼睛顿住,向后躲了几分,不得已顺势与狐狸贴得更紧了。他越躲,狐狸爪牙就越要摸上来。一时老鼠也不说出下文。
修为勉强过眼。
虞沉用妖力一探,池俞染的妖丹平平无奇,未摸索得出门道。
半晌未闻答复,狐狸美人恹恹道:“天元果?我见你分明在耍我?”
“没……”
池俞染还未吐出最后一字,就反应机警地前仰身子,躲开疯子的又一次啃咬,腰腹很快被扣住。
天旋地转,池俞染被虞沉面对面纳入了怀里,颈窝的呼吸是那么的清晰,痛意更是无法忽略。
发什么疯……
池俞染不断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唔……”
“我可以带……路……。”
老鼠一激灵,眼看疯子要再往下咬,表面的虚假消失,转变成底气不足的语气。
臭狐狸!
虞沉微抬着头一丝一丝地咬着这娇嫩的皮肤,哪有余就咬哪里,像足了凡间里在白纸上乐于留痕的书画家。
这死耗子的皮挺紧嫩的……
老鼠挣不开狐狸,双腕被反扣在身后,里衣几经要掉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了半妖型的粉白皮。
池俞染暗自蓄力几乎想杀了这只臭狐狸……
……被咬几口没什么……
尾椎骨的地方激起一阵疙瘩,细长的老鼠尾根部被狐狸尾巴勾住。
腰上也缠了另外好几条狐狸尾巴,虞沉是族里最年轻的九尾狐,同时也是一只情事寡淡的狐狸。
不同以往,他却对着一只鼠妖发情了。
池俞染底线一降再降,这明显已经触犯到他的红线了。
“啪!”
不管事后会有什么恶果,他一巴掌已经扇过去了,掌风不自觉里带上了附着的妖法。
明明灭灭里,池俞染也看不见狐狸疯子的表情,转而鼻尖嗅到了日思夜想的气味。
“哥……哥哥?”
“是哥哥吗?”
池俞染欣喜地从床上跌下来,很快被一双手接住,满是他熟悉的味道。
老鼠亲昵地蹭进另一只狐狸的怀里,与先前的抗拒形成鲜明的对比,嘴里蹦出的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
虞沉阴沉地目睹眼前这一幕,九条尾巴霎时张牙舞爪起来。
“阿染,无碍了。”
陈执的拜访纯属偶然,孰知会在自己二弟的山洞里遇上游历收养的弟弟。
他温柔地抱住池俞染,看着阿染身上骇人的咬痕,还有不远处暴躁边缘的二弟,不悦地挑眉,他道:“二弟,方才你是如何说的?”
“噢……”虞沉捂脸颊,虽是忌惮这白痴,但也会尽量做好表面功夫,他讪讪道:“长兄,我发情期到了。”
“隔太长时间,积蓄过多情欲。”
“平日里,二弟不都是关在地窖度过吗?”
“一时忘了。”
陈执脱下外衣,为池俞染披上,转身低下腰说:“乖,上来。”
“好。”池俞染毫不犹豫地攀上去了。
“长兄带走他,只会惹族人非议。”
“只会徒生是非,到时放走恐怕因其他妖族疯狂的追捧,又被背地里抓回来。”
虞沉漫不经心地收回尾巴,脸色的潮红敛住,银发凌乱,眼角红晕,陷入情欲里的狐狸美人也别有一般风景。
“长兄,将他交给我。”
“我能确保他的安全。”
“如何?”
果真陈执真得犹豫停住,在看待某些事情上,他二弟确实是比他更胜一筹。
“不要。”
“哥哥,我只想跟你走。”
池俞染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灰色的尾巴小心翼翼地缠住陈执的手臂。
不知道实际情况的虞沉:啧……死耗子,这时候倒会勾狐狸了?
陈执则知道这个动作是池俞染发出求救信号的意思。他收养阿染那么久,很少见这个养弟弟提过什么请求。
“我避着族人走就是了。”
“那好。”
虞沉盯着他背上的耗子。
不急,总是要回来的。
池俞染在被带出洞的那一刻,能明显察觉到身后的狠毒的目光。
一连几日,池俞染没再见到虞沉,整日泡在哥哥的书房里看凡间的杂记小说和日志,或者跟着哥哥学器法。
近日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消息,道是族长和陈夭君抢手一只鼠妖,狐传狐,转眼间全青丘也都知晓此事。
更大范围性的,传至其他妖族。妖界有大量青丘族长美人的爱慕者,一听闻此事,误以为是虞沉的喜好,为夺美人欢心,纷纷抓起鼠妖;更具代表是陈夭君的影响更大,陈执常年游历在凡间,知识渊博,总精通一些稀奇古怪的术法和炼器,闻名在外,大批盲目的狂热爱好者,开始蠢蠢欲动想抢走陈夭君手里的鼠妖。
事实果真如虞沉所说的后果去发展。
“哥哥,你很累吗?”
池俞染今日已不止一次见陈执走神了,他的神情看上去很疲惫。
“没,青丘最近事情多,我只是处理得累了。”
“哥哥,要不我先待在青丘吧。”
“阿染,我……”
“没事的。哥哥你先回去。”
“徐老师那边还在找你。”
“我晚一刻回去也没什么。”
陈执见池俞染那么说,而后说道:“阿染,那我跟二弟讲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住所。”
虞沉手里把玩着集市淘来的扇子,银发散下,金黄的兽眼低垂,精致的面孔还是像平常一样赏目。狐狸耳一动,脚步声渐近,他也没有抬头看那只死耗子。
池俞染脸上表情淡淡,他已经不用像上次伪装成顺从的模样,他说:“这些时日麻烦虞姬君的照料了。”
妖怪们都说虞沉是个极品美貌的美人,但池俞染认为他就是一个极端阴狠的疯子。
虞沉拿把扇子,莹白的扇骨支起池俞染的下巴,迫使池俞染对上眼。
“先前是误会你欲对我青丘做不利的事,引发了一系列误会。”
“既使你是来找我长兄,为何不直接报出目的。”
“白劳费我心神?”
“我以为哥哥被困青丘了。”池俞染别开眼。
“死耗子,你还不值得我使用狐媚术。”
臭狐狸……池俞染扭头,躲开下巴的冰凉。
“你心底想什么,我基本猜得出来。”
“啧……真是少见哪。”最后一句话是虞沉自言自语。
池俞染也没细想他话里的含义。
“什么?不是虞姬君的喜好?”
“确切是真事,这是从青丘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陈夭君与虞姬君的关系真好。”
“传闻送给虞姬君的那群鼠妖吃了研制的新丹药,根治了鼠疫!”
“不愧是陈夭君。”
眨眼日子,成效显著,虞沉果然是常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老手了。
“哎,二弟做这种事情还是可靠的。”
池俞染沉默不作言语。
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罢了。
通音符那头的陈执又说:“阿染,伤口有好点了吗?”
池俞染撒谎道:“痕迹消得差不多了。”
“陈大哥,你在吗?”通音符闯进一道清灵的少女声。
“阿染,我这边有事,先去解决一下。”
“好,哥哥在外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阿染也是。”
池俞染掐掉了符,转身继续忙活料理手底下的药园。
他暂时在青丘住下,但现实是被那狐狸疯子克扣下来“做事”了。
——晚上
“死耗子,过来。”狐狸慵懒地支着脑袋,银发倾泻,衣衫不整地半躺美人榻,对着老鼠命令道。
池俞染在白天记下了房内的陈设,凭着气味和声音乖巧地走向虞沉,心里是非常不情愿的。
修长的手捏住老鼠的后颈皮,拖进怀里。
池俞染的漆黑眼睛里满是厌烦。
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见仍是烦。
狐狸就喜欢看老鼠不开心的样子,慢悠悠地撸着老鼠毛。
虞沉一扫疲倦,盘着这只来之不易的宠物。
“死耗子,你被长兄哪捡到的?”
“不知道。”池俞染没闲心跟臭狐狸聊他与哥哥的事,正随便应付一句,头顶的耳朵一痛。
“哦?是吗?”虞沉动爪揪住那对灰溜溜的老鼠耳朵,笑着反问道。
“凡间。”池俞染差点忘了他是个爱发疯的怪狐狸,松口道。
“凡间啊……”耳旁是臭狐狸遗憾的声音。
“人类的世界如何?”
“一般。”
虞沉咬住池俞染的颈侧,尖齿在磨他的皮肤。
池俞染接着道:“褒贬不一。”
犬牙又深一口。
“可以说上好,也有时候可以说上不好。他们的世界什么都有,整体可以说新颖。”
力道有所减轻,脖颈被迫沾上臭狐狸的口水。池俞染皱眉,悄悄地往榻的边沿挪。
“新颖?”虞沉一时被话题吸引,也不计较老鼠的小动作。
“他们能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实现。”
“人类哪来的能耐?”虞沉疑惑。
“他们有强大的大脑。”
“大脑?”
池俞染转换语言:“很聪慧的意思。”
“如此吗……”
“徐老师。”
池俞染被臭狐狸纠缠了一夜后,隔日从身上拿出藏了很久的手机。
“俞染。”
“陈执之前是出国了,并没回去。”
“抱歉,这趟你白来了。”
池俞染:“没什么,这趟也是不错的体验。”
只是这里有不好观感的疯子。
“徐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现在。”
“俞染,回来时多加小心,到时会有陈执去接应你。”
“好,我会的。”
池俞染关掉手机,揉揉鼻梁。
终于可以离开了。
在很久以前,妖界与人界本属同源,在同一个世界的地方,后来有一位大能将世界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区域,每个区域都生存着同属性的生物。它按属性分成了人界、鬼界、妖界、天界,它们形成了互不影响的个体世界,但总会有闯出界的生物。于是大能又将各个区域的某些被选中的维护者来管理,他们手上都会有一把打开结界的钥匙。
陈执之前就打算带池俞染一起回人界,奈何青丘的族人们盯他盯得紧,让他当时没有办法直接送走。时隔多日,终于可以把阿染接回来了。
“死耗子,上当了。”
“滴滴滴!警告!发现三名违规者,请立即处理。”
“严格把控边界安全!”
冰冷的界面在一位男子面前弹出,闪烁着黄色的警报灯。
男子茶色的眼睛大致扫过消息的内容。
徐子习苦恼地看着屏幕上三张熟悉的面孔,他揉揉太阳穴,头疼地交代给系统:“你来处理吧。”
系统回应:“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