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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无声

书名:重生时我把柜门踹没了
作者:应钟半生瓜
更新时间:2023-07-17 11:22

何鸿鸣的生母方芸芝今年不过四十五的年纪,容貌出挑又很有东方韵味,在接机口一众老外里很是显眼。

她远远就看到了何鸿鸣拖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走出来,把手上的包往身边管家怀里一塞,忙不迭迎了上来。

何鸿鸣伸手扶了一把娇俏的女人,见她满脸不似作伪的喜色,心里却不免生出来了点儿膈应——八年前的抛弃和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让原本亲密的两个人徒留血缘上的牵扯,说来也是悲哀。

“鸣鸣……真是长大了,现在这么帅气。”方芸芝似乎是没感觉到何鸿鸣的僵硬,将手掌贴在他脸颊上,摸了又摸。

何鸿鸣皮笑肉不笑:“我长相是随了您。”

简简单单一句话,倒是把方芸芝哄得笑意更盛了。她二十多岁出国嫁到豪门,如今一颦一笑尽是媚态,哪怕何鸿鸣是她儿子,也被她这一笑迷得没了脾气,乖乖上了豪车,任着方芸芝把他带去了新家。

谷樾虽然不是穷困潦倒那类人,但也只是个朴实无华的创业者,经济状况直到近两年才堪“不错”二字,他即便是在过去的八年里尽全力给了何鸿鸣最好的,却也比不上跻身贵族社会的方芸芝能够给出的。

方芸芝当年为了追求财富离开何鸿鸣,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至少从金钱上,没有亏欠何鸿鸣分毫。

何鸿鸣在母亲的资助和本身的优秀条件下,顺利进入了M国顶尖的学院继续深造室内设计专业。他的外语能力很强,当初报考国内的大学的时候也在设计和纯语言专业之间徘徊了挺久,而今来到了国外,简直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导师的得力干将。

何鸿鸣长得帅,成绩好,人又外向,很快就在同学之间吃了开来。外国人远比国内的人更加热情,也更加注重自由,原先被谷樾加的那些限制如今消散得干干净净。方芸芝给他的呵护很到位,派了两个保镖在暗处保护着小少爷,却又不干涉他的行动,这让何鸿鸣非常受用,很快和新认识的几个朋友投入到了声色犬马之中。

热烈潇洒又安全感十足的夜生活,让何鸿鸣渐渐忘却了在国内时的那些不愉快,整个人的心胸也随着眼之所见愈渐明朗起来。

M国的文化多元,对各种性向也十分包容,同性之间的感情属实常见。这对何鸿鸣而言是个实打实的考验,他第一次发现身边的朋友汤姆其实是个同性恋者时,心情复杂了很久,但因为文化差异的缘故,他又不好直言自己的排斥,在汤姆继续找他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没能拒绝。

可也是这份“不好拒绝”,让何鸿鸣渐渐地、半强迫式地走入了同性恋者的世界。

一次微醺时,何鸿鸣忍不住问起汤姆关于他性向的问题。酒色迷人,灯光朦胧,何鸿鸣在一片深沉又闲适的布鲁斯中听到了汤姆不甚清晰的回答。

“事实上,我也没有想要与众不同什么的。”汤姆说,“爱情,或者欲望,从来都不是可以控制的。”

汤姆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年少发现自己性向时的迷茫,哪怕是在开放的M国,同性之间的感情也只发生在少数人之间。汤姆表示自己曾经很希望别人知道他们和其他人也并无不同,只是爱上了“错误”的身体、“错误”的人。

何鸿鸣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当汤姆说到这些时,他心里不由地想起了远在千里外的谷樾。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想起谷樾了,在国外充实的生活以及近乎于洗脑式的文化输入让他顾不上想起尘封在东方土地上的那些回忆,尤其是在那些回忆算不上多美好的情况下。

只是也许是分别的时间太久了,也许是酒精上头能让心脏都跟着变得酸软,也许是汤姆话里的无法排解的惆怅惹人叹息,再想起谷樾时,何鸿鸣竟意外地不再排斥。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刀刻斧凿般深邃的脸,何鸿鸣率先想起的不是身为同性恋者恶心的纠缠,而是那只手按在脑后的温暖又温柔的力道,还有耳边模模糊糊的一声声“没事了”。

何鸿鸣眼眶一热,竟然连着鼻尖都有点发酸。

那天谷樾果然还是来帮他了吧,但既然知道他受伤了,事后又为什么连条慰问都不发?

何鸿鸣想。他叫他离得远点儿,他就真的躲得远远的?装作那么冷漠的样子干什么呢,明明之前……明明之前两个人关系那么亲密。

就算做不得情侣,还能继续做兄弟吧?为什么就顺着他的话,真摆出了一副再也不想管他的样子了?甚至把他送到了国外。

何鸿鸣搓了把脸,猛地将没喝完的酒灌进了喉咙。

何小公子这一晚喝得烂醉,从来没醉过的人第一次喝醉难受得厉害,直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等到他清醒过来,爬起来一翻日历,却发现国内这时候好像正值春节。

春节对于国内来讲是第一重要的节日,讲究一个阖家团圆。何鸿鸣在出国之前的每一个有深刻印象的春节,都是和谷樾一起过的。哪怕平素里忙得脚跟直打后脑勺,谷樾仍然会抽出时间来在春节期间给他一个“有家人相伴”的氛围,为他构筑了一次次美好的节日回忆。

二十出头的谷樾长什么样儿,何鸿鸣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却记得他远不像现如今这么沉闷,而是会在放炮仗的时候笑着作势要拉开自己堵耳朵的手,会在老破小的板楼楼道里登高爬低地带他糊对联,会在饺子里藏一枚金币,告诉何鸿鸣来年学业必定一切顺利。

过去八年的时间细想几乎都是美的,那些不美好的反倒显得陌生。记忆里谷樾的笑意亲近又遥远,让他在异国他乡突然好想念。

何鸿鸣想到这里,便像是受了某种蛊惑一样拿起了手机。现在是国内时间的晚上八九点,谷樾身为平生科技的总裁,往往这个时间还在忙着,现在估计也没睡。

何鸿鸣翻了翻通讯录,从中找到了谷樾的大名,将电话拨了出去。他平瘫在大床上,将手机贴到耳边,另一只胳膊压住眼睛,下意识遮盖住自己那点紧张和期待。

意料之外的是,电话那端并无人接听。“嘟嘟”声随着时间的推延而延绵成线,一声声如水滴落在何鸿鸣原本滚烫的心上,一点点浇灭了他的热情。

何鸿鸣不信这邪,他原本已经几乎丧失刚才那一股子冲动,但却又被难以置信的情绪鼓动着拨出了平生科技的电话。

公司的电话这回倒是有人接了。

何鸿鸣早年间放了学以后总往谷樾公司跑,现在平安科技上上下下的员工基本都认识他。电话从前台转线到总经理办公室,响了几声过后,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何鸿鸣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时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找谷总吗?”

是谷樾的助理戚天云。说来也好笑,谷樾原先的助理是个男人,姓什么何鸿鸣早就忘了,但在四五年前谷樾却突然将助理换成了现在的女人,就好像在为何鸿鸣守什么没必要的洁身自好似的。

“天云姐,我是何鸿鸣。”何鸿鸣道,“谷樾不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谷总在忙。”

何鸿鸣很是疑惑:“现在难道不是在放年假?怎么还加班?我刚才给谷樾打了电话,没人接。”

戚天云道:“谷总…在开会,刚推出的净化剂出了点问题,现在在做紧急处理。”

平生科技是做空气净化领域的各类商品起家的,直面市场,以前也常有在休息时间要处理紧急情况的时候,谷樾顾不上接电话倒也情有可原。何鸿鸣和戚天云又相互寒暄了几句,悠悠挂了电话。

只是勇气这东西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经打了两遭电话的何鸿鸣说什么也打不出第三通了。他本就是做着打脸的准备主动想和谷樾恢复联系的,这对于年轻气盛的青年人而言已实属不易,岔过了两次,他再没再尝试一次的兴趣了。

M国的春假比国内要早,这会儿何鸿鸣其实已经开始了新的学期。今年是他研究生生涯的最后一年,为完成毕业相关的任务,他的生活比往年都要忙碌一些,同时也因课题合作,和更多同龄人有了交集。

在国外的前两年何鸿鸣曾经谈了一任同为华人的女朋友,很可惜缘分不到位,很快就分了手,之后便再也没有谈过恋爱。直到第三年末,视野和心境都更为开阔的何鸿鸣遇到了一个男孩,两个人在设计方向都天资卓越,在交流作品的过程中难免产生一些惺惺相惜的情愫来。

两个人的感情十分纯粹,一来二去缓缓升温,毕业季的时候,男孩坦坦荡荡地向何鸿鸣表白了。何鸿鸣发现自己心里竟再升不起一丝厌恶,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三年多前已经截然不同。

他实在珍惜和男孩之间高于友情的灵魂相惜,这种发自肺腑细密的痒,好像和面对着女孩子的时候别无二致。何鸿鸣不住抚摸上胸膛,那里面的东西跳动得并不激烈,但却让人特别舒服。

直到此时,他好像才终于明白了多年前谷樾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包容,有爱重,有许多高于肉体的美好。何鸿鸣需要带着欣赏和吸引的爱情,而谷樾给他的喜爱,从来没有亏欠过他。

何鸿鸣试着和男孩交往了。起初的时候他尚且还不能接受和男人做那档子事,但对男孩的欣赏让他爱屋及乌,慢慢也开始垂涎对方的躯壳。第一次和男人滚上床的时候,何鸿鸣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意外的是他发现这滋味儿还不错。他的男朋友是个富有经验的人,手拉着手让他有了场和跟女人做完全不同的体验。

何鸿鸣知道自己对男孩的喜欢并不足至“非他不可”,却也是抱着责任感想要和他走得更久一点。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原先对同性之爱的偏见也并非全然错误。客观而言,同性之间的责任感的确普遍较异性之间略微低了些。

所以当男孩提出和他分开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无法相信的——男孩除了最初表白时的热烈,以及对肉体的渴求外,竟然没有丝毫想要和他经营这段感情的打算。

何鸿鸣的骨骼是属于东方的,传统在他的血肉中刻下了太深的烙印,他无法接受这种流于表面的爱情,哪怕是欣赏对方的才华、觉得对方能和自己有共鸣,他也二话不说答应了分手。

分手都是让人觉得受伤的,哪怕本质上何鸿鸣并没有多喜欢男孩,但男孩毕竟是他第一任男朋友,因此他还是喝了个酩酊大醉。这时的何鸿鸣已经硕士毕业许久了,暂时没有就业,而是被母亲方芸芝养在家里,美其名曰寻找人生方向。

他不担心自己沉溺于失恋的情绪耽误什么事,便肆无忌惮地消沉了下去。方芸芝对何鸿鸣心怀愧疚,对着他日日低迷的样子有些看不过去,终于提出想送他回国散散心。

提到“回国”二字,何鸿鸣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谷樾。自从两年前春节那通没被接起的电话,他已经太久没有和自己这位曾经敬若大哥的人有交集了。而今已经和男人谈过一场恋爱的何鸿鸣不再觉得谷樾的感情令人恶心,甚至想起谷樾那藏在淡漠面孔下的温柔,何鸿鸣还会感到委屈感从心口汩汩冒出。

如果和他谈恋爱的是谷樾,他怎么可能被玩弄感情,怎么可能被甩?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能看到谷樾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给自己夹菜的样子,仿佛又能听到那人深情的一声“鸣鸣”。

过去的避之不及,现在想来竟然都这样甜蜜。

何鸿鸣答应了母亲关于回国的提议。这一次回去,他想至少和谷樾冰释前嫌。他想告诉谷樾自己长大了,不再那么肤浅了,他想告诉谷樾如今的他已经能够接纳男人了,如果谷樾还有那份心意,也许他们也能试着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先和谷樾打个电话知会一声自己即将回国。

出国第四年的圣诞节,何鸿鸣再度给谷樾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他心怀坚定,迫切的期待甚至超过了可能被谷樾打脸的尴尬,他从未有过这样思念一个人,对谷樾的感情不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让他好想能立刻追回。

谷樾却是再一次没接电话。

也许是真的生气了。何鸿鸣看着手机上自动退出的拨号页面,默默安慰自己。那么多年的感情遭人摒弃,如果是他,肯定比谷樾还要生气,谷樾不接电话也可以理解。

于是何鸿鸣又给平生科技打去了电话。如今的平生科技已经成了平生集团,谷樾除了起家的空气净化领域,又拓展了几个轻工业、软件领域的子公司,发展都非常不错。谷樾已经不再是当年和他住长板楼的那个谷樾了,却好像也不是那个会为何鸿鸣随叫随到的谷樾了。

平生科技作为平生集团的总部,时刻都有人接电。但当何鸿鸣说明自己要找谷樾时,前台却未将电话转接过去。

“真不好意思啊,我们总裁不姓谷。”前台也换成了新的人,听起来并不认识何鸿鸣,“不过前任总裁的确姓谷,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转接到唐副总那里。”

何鸿鸣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平生的副总唐稳是谷樾的铁瓷,据说从小绑着一条裤腰带长大的,当初平生科技初创,两个人就约好了在商场上生死相依,如今谷樾不在平生了,唐稳没道理还在这耗着。

何鸿鸣连忙让前台帮自己转接到了唐稳的办公室,唐稳也很快接起了电话。

“小何?”唐稳声音冷淡,“怎么了吗?”

何鸿鸣握紧了电话,有点紧张:“唐哥,我是想问问樾哥……前台说他不是平生的总裁了?这是什么意思?”

唐稳叹了口气,他的声音被电流加持,显得格外疲倦。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小何,你近期有空的话,能回趟国吗?”

何鸿鸣:“我就是来打电话想和樾哥说一声,我要回国了。”

唐稳“嗯”了一声,回了他一句“那回来见面再说吧”,便不再多说,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何鸿鸣呆愣地捧着被挂断的电话,唐稳的含糊其辞让他心里的不安陡然暴增。平生莫名其妙换了总裁,谷樾的电话无人接听,唐稳甚至不愿意跟他说句实话,连解释都得当面才能说。

一切现象都指向国内发生了巨变,而何鸿鸣猜不到、也不敢去猜测分毫。他眼前浮现出谷樾的脸,狠狠咽了口唾沫,才将胸膛里的翻涌勉强咽了下去。

他看向窗外掠过天际的白色飞机,只好将所有的牵挂都寄放到几日后归国的路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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