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落要走,孟舒伸手拦住他,“陈落,我妈听说你回来让你今天晚上去家里吃饭。”陈落躲开孟舒的手,淡淡道:“和阿姨说我今晚有约,以后再说吧。”
孟舒挑挑眉,手按住了陈落的肩膀,陈落挣了一下,见孟舒不松手,便伸手把他搡开,“我说过我们两个没必要再见面了。”
孟舒揉了揉手腕,道:“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陈落冷笑,反问:“那你是指望我继续像一条狗一样围着你转冲你摇尾巴吗?”
孟舒也笑,“你要是想,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陈落的拳头落在了他的唇角,孟舒嘴角的笑敛起,他抬手蹭了一下嘴角,没有血迹。
陈落怒视着他,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兽。
“我妈病了,医生说还剩下半年时间。”
孟舒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陈落握紧双拳,手背暴起青筋。
傍晚,陈落还是去商场买了礼物,顺着记忆去了旧城区。择阳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城市像是一夜之间被撕成了两半,新城区鳞次栉比,灯火辉煌,而老城区则像是被遗忘,胡同巷子交织,人员来往复杂,一不留神可能就被偷了东西。
下了车,陈落顺着老旧的街道往巷子里走,没几步就听见一阵叫骂,他走近了才发觉骂架的主角有些眼熟。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人互相指着鼻子骂,而那女人赫然就是孟舒的母亲。
陈落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上前拉住了想要动手的男人,“姚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姚菲眯起眼打量陈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姚菲一改刚才气势汹汹地样子,笑着拉住他的胳膊,“小落啊,你可算知道回来了,我一直跟你叔念叨你呢。”
陈落松开男子的手,那男人抓起案板上的塑料袋,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我不管你们这什么关系,今天你必须把这鱼买了!”
姚菲一听,挑起眉扬起嗓子,“你这鱼是死鱼,凭什么让我买账!”
“你自己挑的鱼让我去了鳞,现在又说不要!你让我怎么做生意!”
姚菲还想争论,陈落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问那鱼贩多少钱。
把钱给了鱼贩,姚菲一路上还是骂骂咧咧的,数落他不知道钱难挣,又说那鱼是死鱼,说不定有什么传染病。
陈落沉默听她念叨,心想这也不像还剩半年的样子。
进了胡同,左右各两家,而胡同底则是孟舒家和他的家。过了胖肚子胡同里的老槐树,陈落下意识往右看,他们家开的这间小卖铺如今变成了一家发廊,老板抽着烟坐在门口,看见姚菲跟她打招呼,“姚嫂子去买菜了啊?”
姚菲笑着应了,那老板又说:“姚嫂子你这头发该修了,修完保准你年轻十岁。”
姚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嗔骂:“那你是说嫂子老了
?”老板掐了烟摆摆手,笑道:“谁不知道姚嫂子是咱们胡同最漂亮的。”
姚菲挨了夸,嘴角止不住上扬,“行行行,知道了,明天就找你修。”
到了家里,姚菲做饭,让陈落打下手。
“小落啊,你这从大学一走,得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吧,刚刚在外面我都没认出你来。”
陈落淡淡地笑了一下,“确实十多年了。择阳变化还挺大的。”
姚菲切菜还像以前一样叮叮咣咣的,陈落记得小时候他们两家的厨房只有一墙之隔,一到做饭的时候,姚菲就和他妈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动静大。知道的说在切菜,不知道的大概以为在分尸。他妈妈切菜的声音比姚菲大,但手艺却不如姚菲。自从姚菲一家搬过来,他妈妈便经常以小卖铺生意忙没空做饭让他在姚菲家吃饭。以至于后来姚菲一看见他往这儿来,就逗他说是不是家里不要他了,又问他想不想做她的儿子,她天天做饭给自己吃。
“我们家孟舒也是的,以前在林市离得远就算了,现在回了择阳也不晓得多来看看我和他爸。”
陈落不说话,但姚菲并不在意,她又说:“不回来也算了,他现在都三十六七了我们催他早点找个姑娘结婚,他也不找,每次说起来都要和我们吵。”
“对了小落,你现在也快三十岁了吧?有女朋友了吗?”
陈落一边把菜放进冰箱,一边摇了摇头。
姚菲一听,把刀放到案板上,惊喜地说:“孟舒他爸学校里有个新来的年轻女老师,人嘛漂亮高挑,不然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
不待陈落谢绝,就听见孟舒在厨房外说:“什么年轻女老师,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
04
陈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一种难言的感觉爬上他的后背,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他把剩下的菜放进保鲜盒,姚菲数落孟舒的声音不断萦绕在他耳边,他迅速把保鲜盒放进冰箱,找了个理由往外走。
孟舒懒散地靠着门框,见陈落过来,伸手拉住了他。他下意识想甩开,但姚菲还在旁边,于是他背对着姚菲,轻轻做了个口型。
“滚。”
孟舒不在意地笑了笑,反而故意道:“小落怎么不跟哥说话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哥吗?”
当着姚菲的面他不好发作,于是几乎咬着后槽牙憋出来一句,“让我过去。”
孟舒玩味地看着他,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把门堵上,“叫声哥就让你过去。”
陈落忍无可忍,趁姚菲转身炒菜的功夫用力地踩在了孟舒的脚上。孟舒吃痛,松开手。陈落推开他,出去了。
孟舒看着陈落的背影,忽然想,小时候他这样逗弄陈落,陈落只会软糯地叫一声“哥”,欺负得狠了,就红着眼抿着嘴扯他的衣角,看着就让人觉得心软。但是现在,同样的行为,陈落只会冷声让他滚。
孟舒无言,转过身进厨房帮姚菲盛饭。姚菲一边炒菜一边问:“小落好不容易回一次择阳,你别还像以前一样欺负他。”
孟舒想起刚刚那个“滚”字,忍不住道:“我现在可不敢欺负他,小狗长大了,已经会咬人了。”
姚菲不耐烦地瞪了他一样,“什么狗的人的,让你不要欺负小落就是不要欺负,你要是没欺负他,他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孟舒无奈地帮她捏着肩膀,解释道:“妈,我真没欺负他,再说了,小落不回来有他的原因,和我有什么关系。”
姚菲关了火,支使孟舒把菜端上桌,陈落出去还没回来,姚菲又催孟舒给他打电话。
“我没有他的号码。”
姚菲皱起眉头,“什么叫没有号码?你们俩之前一起在林市住,怎么会没有号码。”
孟舒解释不清,只好出门去找陈落。
他想起七年前那个晚上,那天林市罕见的下了暴雨,他看着陈落收拾东西。
其实陈落的东西很少,连一个箱子都没装满,窗外时不时的闪电照在陈落脸上,让孟舒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下着雨,他本想留陈落一晚,但陈落还是冒着雨拖着箱子走了。第二天他再联系陈落,那个号码已经变成空号,陈落像是一夜之间随着暴雨流走,消失不见。唯一能让他确定陈落还存在的就是银行卡里每月固定打过来的三千块。
陈落大概是真的伤了心,一意要与他断开。
陈落没有走远,就坐在那棵槐树下看几个小孩儿追着跑。
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偏头,看见是孟舒,又转过头当做看不见。
孟舒并不恼,他走近,还未坐下,陈落便站起身往回走,孟舒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又追了上去。
“你还在记恨我?”
陈落冷着脸不说话,孟舒又问:“你去看伯父伯母了吗?”
“与你无关。”
进了家门,孟舒没办法继续追问,只好作罢。
他们前脚落座,孟仲亭后脚就回来了。见到陈落,他放下公文包,拍着陈落的肩膀道:“小落也长大了啊。”
陈落不失礼貌地笑笑,姚菲让他们赶紧落座吃饭,有什么事情都吃过饭再说。
孟仲亭回屋拿了珍藏的酒,给陈落和孟舒倒上,“小落啊,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啊。”
“工作结束就回去了,大概还要一周。”
姚菲帮他夹菜,问:“那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海城。”陈落说,“一家房地产公司。”
“房地产好啊,你哥是工程师,和你们的工作也有打交道的地方。”孟仲亭热情地与他碰杯,陈落点头,把酒喝光。
孟仲亭又给他倒酒,“既然你们工作上有打交道的地方,那孟舒你可以多帮帮小落,别总是像小时候一样欺负人家。”
陈落不爱喝酒,几杯下肚眼前便花了,他眯着眼翘着嘴角,忍不住道:“他哪儿是欺负我,他就是骗我而已。”
孟舒没想到陈落这么说,连忙站起来扶他,“爸,妈,陈落醉了,我送他回去。”
孟仲亭也跟着站起来,“都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让小落去西屋,你今天也别回去了,小落喝醉没人照顾怎么行。”
孟舒只好扶着他去西屋,陈落胳膊勒着他的脖子,醉醺醺道:“孟舒是一条狗,我最讨厌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