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急忙忙地将手伸进了课桌。翻了半天，才在课桌的缝隙里找到了已经被压瘪的抽纸。

你默默地把抽纸放在了赵琪的桌子上。

她侧过脸，那双青绿色的漂亮眼睛盯着你，眨了眨。眼睫毛又浓又密，像是扑闪的小扇子。

下一秒，殷红的血液就从雪白的口罩上透了出来。

她慌慌张张地抽出了纸，小心翼翼地半拉下口罩，把纸伸进口罩里去擦拭不停下流的血。

语文老师停止了讲课，走过来询问。

得知赵琪的鼻血没法停下来之后，她小声地问你，可不可以帮忙带她去医务室。

你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扶着羸弱纤细的同桌从前门出去了。

医务室在体育馆内，而体育馆隔着塑胶操场和人工草坪和教学楼遥遥相望。

不知道哪个班正在上体育课——或许是体育生的班级，一群高大挺拔的男生正在球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

你发现赵琪的手指上贴着创可贴，创可贴的边缘有些卷起来了，粘着一些灰尘，而正面已经微微渗血。

是受伤了吗？

你担忧地问道：“你的手指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没事，做菜不小心切到了。”

太阳底下走久了，热得她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一层汗。

你刚想转头再和赵琪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球命中了头部。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你头晕目眩地栽倒在地，眼前的世界忽然黑掉。唯一残存在记忆里的，是一双绿色的篮球鞋。

……

等你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睁眼便是陌生的天花板。

脑袋正在隐隐作痛。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已经包上了白色的纱布。

你的体质很好，也一直认真注意运动前的拉伸热身，所以几乎没有到过医务室来。

那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你的鼻腔，引发了一阵想要打喷嚏的瘙痒。

你咳嗽了一声，缓缓起身。等到适应了脑袋里血液流动的感觉，才下床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的你面色苍白，嘴唇因为干燥起皮。

忽然，你的头顶冒出了一行字。

【半小时内，你会遇见病娇。】

？

？？？

你吃惊地凑近了镜子，睁大了眼，一遍又一遍地浏览那一行字，想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不是十分钟！

而且为什么会遇到病娇啊！

可是不论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行字就一直飘在你的头顶，迟迟没有散去，甚至开始倒计时。

病娇，一个很二次元的词。

你想到了你中二时期看的动画片里经典的粉发柴刀女的形象，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看，能在学校里碰见的人，是病娇的概率都很低吧？

打开水龙头，冰凉凉的自来水浇在你的手心。你低头，把水扑在脸上。刺激的冰冷让你冷静了一些。

就算是病娇，也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放轻松。

为了以防万一，保护自己不会被伤害，你决定记住接下来半个小时遇见的所有人。

以及，为了能随时观察自己的状况，买一面可以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也是必备之选。

……晚上回家的时候顺路买吧。

洗完脸，你捂着胀痛的脑袋，躺回了床上。

“笃笃笃——”

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你吓得汗毛竖立。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合上眼睛装睡。

来人的脚步很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很清新的味道。

你觉得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这个气味属于谁。

人装睡的时候，眼皮会止不住地跳动。

你不停压抑着这种跳动，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对方不要发现你在装睡。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抚摸在了你的脸上，你吓得想尖叫，在嗓子眼拼命抑制住了。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抚摸……可不知是不是你的心理作用，竟然感觉那只手像缠绕锁定住了猎物的蛇一般。

等那只手撤回去了，你才控制着眼睛颤抖着睁开，伪装成刚刚苏醒的模样。

来者金灿灿的头发，立刻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你的全部注意力。

对方手上握着寒芒闪闪的水果刀。

你无比庆幸你确实刚苏醒没多久，沙哑的嗓音称得上天衣无缝：“卢玉轩？你怎么来啦……”

为什么会是他？

你想到他以往温柔和煦的校园王子形象，觉得他和病娇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在他看不见的你的背后，微微沁出一层冷汗。

他歪了歪头，微微一笑，眯起了湛蓝色的眼睛，拿起了果篮里的一个梨，削了起来。

“听说你被篮球砸晕了，来看看你，不行吗？”

你讪讪地笑了：“行，行。”

他没接着说话，手上的功夫也没停下。你看着梨的黄色的外皮被完整地、没有一丝残缺地绕圈削了下来，像一条长长下垂的玉米蛇。

——因为刚才的惊魂一刻，你现在总是下意识地将他和蛇联系在一起了。

明明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

他贴心地去了核，把梨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上两根牙签，递到了你的手中。

“吃吧。”

你接过，慢慢地吃了起来，用余光仔细地打量着卢玉轩。

……跟以往的他没什么不同。规整的校服，白衬衫，米色马甲，浅咖色的外套，笔挺的、一丝不苟的棕色西装裤。

他略带笑意地看着你，细细的眉毛微微弯起，上挑的丹凤眼下，一颗浅而小的泪痣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

“天气太热了，没什么食欲？要我去帮你买瓶冰的饮料吗？”

他指了指走道里自动贩卖机的位置，问道。

你点了点头。

你巴不得赶紧从他的眼皮底下离开，好腾出精力好好思考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着他离去的笔挺的背影，你想，他不一定是病娇。半个小时的区间里，或许还会有别的人来。

大概是你神经过敏，他的表现真的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卢玉轩从高一的时候开始，就和你分在一个班级里。

你是略有姿色的小美女。可是卢玉轩却是那种一下课就有很多别的班的女生专门跑到你们班窗口来“瞻仰”他的风云人物。

富商之子，混血儿，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会长。

为人也温柔谦逊，虽然总有一种远离人群之外的疏离感，但从不摆架子。在男生群体里，因为篮球打得好也很受欢迎。

他的课桌旁总是围着很多人，男生，女生，有来交接工作的，有来请教问题的，更多的是找个理由来和他说句话的。

你从前面转头悄悄观察他，从来没有发现他露出过哪怕一丝一毫不耐烦的神情。

……做受欢迎的人真辛苦啊。明明是那种有些冷淡的人。

你那时这样想着，继续低头偷偷看漫画和小说。

你们是如何成为朋友的呢？

你仔细想了想，好像得从那件事说起。

一次傍晚，已经放学很久，天都半黑了。

你去老师办公室补交作业，卢玉轩正好因为突然被通知要交接学生会的事务而在办公室里等待对接的老师。

可无论是你的任课老师，还是卢玉轩那边的老师，都迟迟没有来。

你觉得有些尴尬，可是不知道如何挑起话题，只好默默地抠手指，或者假装在玩盆栽的绿叶子。

忽然，拉着厚厚窗帘的窗户外，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晃动了过来。

你能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

“你讨厌死了……嗯，别闹！”

那个女声很熟悉，是你们隔壁班的班主任。

窗帘上投射着黑乎乎的影子，她娇俏地用手推了推男老师的肩膀。

你和卢玉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外面那两人小声交谈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

你有些崩溃，谁愿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听到老师出轨的八卦呢？

眼看着两人在外面腻歪了一阵，就要转动把手开门进来了，卢玉轩忽然起身拉着你，躲进了办公室后面闲置的柜子里。

他合上柜门的一瞬间，两个老师就开了门。

女老师问：“刚才，柜子好像动了一下？”

你听到和你紧紧地挨在一起的卢玉轩的呼吸一顿，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男老师说：“窗户没关，风吹的吧。”

柜子很狭小闷热，你和卢玉轩都沁出了汗。听见男老师的话，你们都松了一口气。

你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前，碍于不能发出声音，你只能选择一动不动地半趴着。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很清新的味道。

或许是海盐柠檬？

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挺瘦弱的卢玉轩，竟然还有胸肌……不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

你轻轻摆了摆头，想让自己的脑袋清醒点，可是心脏越跳越快。

终于，等外面两个老师亲热完离去，你和卢玉轩听到了关灯关门的声音，才如释重负地从柜子里出来了。

卢玉轩站直了身体，声音有些颤抖：“抱歉，没征得你的同意就……”

你连忙摆了摆手：“如果撞见他们的事，我们会更尴尬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虽然在柜子里听了半场活春宫也挺尴尬的就是了。

他看着腿软坐在地上的你梳理乱糟糟的头发的样子，忽然侧过头，轻声笑了起来。

你很疑惑：“你笑什么？”

他转过来，漂亮的湛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不，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那时候你想，高岭之花原来也会这么开心地笑啊。

后来，他很绅士地送你回了家，你请他吃了路边的麻辣烫，他竟然和你一样很喜欢变态辣的汤底，你们的友谊，也从这里开始。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你睡着的时候，摸你的脸呢？

正在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又开了。

你惊诧地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