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隙设想过很多奇情，比如魔法师，比如魔法火车飞机，比如钢铁巨人等等，但是一群招揽冒险者的广告还是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白隙：“晋级塔？”
麦克白一边撕着鸡胸肉一边说：“对。”
白隙：“晋级个啥？”
朗姆嘎嘣一声咬下一角鸡肉，含糊不清地道：“可以给你很多东西啦，比如技能、武器，哦，钱和肉也行，什么都有。”
白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副本！对不对？”
麦克白和朗姆不约而同转过脸来：“什么副本？”
“就是……我弄一个有限的地方，空间，差不多可以用小小的世界这种说法，然后让冒险者进去通关，成功就可以获得好处。”白隙尽力解释道。
麦克白挑起眉毛，有些意外地道：“你倒也知道一些啊？”
“我倒是奇怪，明明有中文但是没有副本这种词。”白隙在心里算了下，东北话成为主流至少也清之后了，东北苦寒之地，取暖技术没有发展的前提下都不适合居住，“宁古塔”这个名词都快与“流放”变成固定搭配了。这样想来，这里的汉语没有副本这个词似乎也情有可原，但是，清到现代的这个时间差似乎也称不上“古语”吧，毕竟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麦克白耸耸肩膀，随手又掰了一块鸡胸肉。白隙瞄了眼，一百斤鸡胸肉已经下去一小半，要知道这可是冻得能当武器的鸡胸，还是生的，这两货就这么当零食吃着，不仅仅牙口好，胃肯定也很强大。
“我猜一下啊，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晋级的？”白隙兴致勃勃地道。
“不啊，成功晋级虽然不算海量，但是每个月都有的。”麦克白道。
白隙愣了下，道：“那是不是没人知道晋级成功后去哪了？”
“怎么可能，晋级成功当然就成为‘人’啦！”麦克白道。
白隙沉默了更久，道：“那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晋级塔是谁造的？”
麦克白放下了鸡胸肉，上下打量了白隙片刻，道：“你有突发性脑损伤？”
白隙：“……”
“太可怜了这人，突然就傻了。”麦克白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晋级塔当然是‘人’造的啊，用来筛选能够成为‘人’的人。”
这话有点绕，不过白隙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朗姆提过的所谓的“真正的人”，他指着天空：“天上那些？”
“对。”麦克白把最后一点鸡胸唆进嘴，“你脑袋又正常了，可喜可贺啊！”
白隙再不敢胡乱猜测，不过他也有了好奇心：“‘人’是什么样的？我是说外表。”
“很多样子。”麦克白笑起来，能够看见前排牙齿后面露出来的小齿尖，“‘人’不是指外表，是一种统称，只有住在天上那些才是‘人’，地上的，不管外表怎样是怎样的生命形式，一律只能称为‘类人’，比如你我。还有一些更低等的，动物或者智商低下，他们连‘类人’都不算，而是‘物’，动物植物什么的，不过，我们平时为了方便还是彼此称呼人。”
白隙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那如果一个人，比如我这样的，脑袋受了伤，变成了傻子，那也是‘物’了？”
“当然。”朗姆咧嘴一笑，后面两排牙齿完全露出来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般我把这种叫作食物。”
那上次两条腿你不是没吃吗？
这句话被咽了回去，白隙明智地没再纠结这方面的事，恐怕继续问下去对他可没好处，他是想疯狂一把，不是想走快速自杀通道。
“我最后猜一次。”白隙不死心地道，“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天上的‘人’，是吗？那只是个传说。”
麦克白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道：“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脑损伤了呢，可惜……”
朗姆眼睛一亮：“可以吃？”
“我懂，我懂了。”白隙赶紧道，“咱们还是来谈谈晋级塔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麦克白拉住想要跑过来的朗姆，像拎小鸡仔般把少年挟在胳膊下，不紧不慢地道，“没人不想成为‘人’，云之上的世界遍地美食，河里流淌着牛奶，树上结着肉果，不需要劳作一切都有机器人，也不会有争吵因为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停下来，一脸憧憬地喃喃自语，“那是个完美的地方。”
“那些人是为什么建立云上世界的？”白隙不敢再胡乱猜想，老老实实问话。
“我怎么知道。”麦克白一脸奇怪地道，“没人知道‘人’的来历，再说了，这么多年那么多类人通过晋级塔，云上世界应该早就大换血了。唉，我也想去参加晋级塔。”
终于有了一点符合白隙猜想的神秘感了，他不禁感到了一丝欣慰，大着胆子又开始设想：“要参加是不是有什么门槛？”
“没有，任何人都可以去。”麦克白道，“我是因为有这小子，他没成年前如果我去了，万一死了，恐怕第二天他就会被人抓住吃得只剩一把排骨。”
朗姆在胳膊肘下挥舞着柴火棍般的四肢，不服气地叫：“我才不会！没人能发现我！”
白隙沉默了几秒，道：“你们是兄弟？”
“不，他是我孙子。”麦克白自然地道。
白隙：“……血缘关系上的孙子么？”
“当然。”麦克白一脸诧异地道，“难道还有非血缘意义上的孙子？”
白隙：“……”
有很多意义上的孙子，不过这个就不好解释了。当然，比起这个世界，这一点点称呼上的不同之处就很微不足道了。一路聊着，白隙突然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几间土坯房，顺着山道往上走。他看见了一处杂乱的草丛，铺满了零碎的内脏和残肢，四只手掌散落在各处，他努力忽视挂在头顶树枝上的一只耳朵，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就是我昨天袭击那个哨兵的地方！”朗姆说，“你看你看，脑袋！”
白隙顺着朗姆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一只硕大的狼头挂在高处，正被一群苍蝇嗡嗡围着。他站定看了几秒，感叹道：“苍蝇还是一样的啊。”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大小的蚊子突然从天而降，六只细长的节肢夹起脑袋往上飞去，苍蝇们轰然散开，一边不知从哪里喷出如雾般的针一边急追而去。
白隙：“……”
幸亏门是单向的。
“你胆子大得很，哨兵也敢袭击！”麦克白骂道。
“菜鸟而已。”朗姆不屑地道，“他连是谁袭击的都不知道。”
“就算没看见，还原魔法也可以知道。”麦克白道。
“谁会在菜鸟身上用还原魔法啊！”朗姆笑嘻嘻地说，“魔法和电都很贵，这是你说的！”
麦克白哼哼了声，仿佛认同了这话不再唠叨，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也只是随口警戒两句，并没有真的害怕，足以证明朗姆八成说的没错。
“我们去哪？”白隙问道。
“去城里啊。”麦克白诧异地道，“如果你不来统计人数，怎么给我们带物资呢？”
白隙：“……”
我这是又踩了什么坑？
所以说，劣势谈判就是这么苦，没有丝毫主动权，明知道对方故意拿捏或者做了局也不敢反抗，说白了，没有实力就没有掀桌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不过，这也是反杀的乐趣所在。
白隙打起精神道：“这样说来我也可以去参加晋级塔是吧？”
“你？”麦克白斜了一眼过来，“你有什么特别的技能？”
“没有。”白隙淡定地回答，“我就是个普通的类人。”
“什么也不会？”麦克白的惊讶比较明显了，换成听不懂的语言和朗姆说了几句，少年一脸委屈地辩解着，还闹脾气般手舞足蹈，他这才换回来道，“至少作为一个外来者你很镇定。”
“谢谢。”白隙拿出营业用微笑，“昨天朗姆没有杀我也证明了他的眼光，我们有种说法，新手总是运气很好，在这个世界我可是纯新手。”
麦克白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你听得懂我和朗姆说了什么？”
“猜的。”白隙道。
“猜得好。”麦克白的脚步和朗姆一样，没有在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三人已经进入了密林，道路变得越发狭窄难辩，杂草与乱石犬牙交错，白隙觉得如果没有人领路他九成九会迷失在这片丛林里，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亏得慌。
“晋级塔谁都可以去，但是如果你什么也不会，我建议你去做塔主。”麦克白的态度终于认真了一点，“做塔主容易一点，而且，如果你能够遇上配合默契的学员，说不定很快就能够加入学员的行列了。”
白隙听得入神，脚下一绊，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他抬起头，震惊地道：“晋级塔的塔主谁都可以做？”
“当然。”麦克白笑嘻嘻地道，“毕竟塔主容易啊，什么也不会都行，随便出题顶多学员和你都没有好处，学员可不行，乱选晋级塔，遇上个厉害的塔主就要丢命的。塔主如果太乱来就没有学员愿意去，但是，如果一点难度没有学员又得不到好处，无法晋升，所以，学员和塔主必须互相配合才行。”
“配合作弊？”白隙道。
“绝对不行。”麦克白一瞪眼，“想死啊？你以为晋级塔没有这方面的设置吗？”
也是。
“通常来说塔主是不愿意把学员弄得太惨的。”麦克白把朗姆放在地上，活动了下手臂，“学员全部通过，学员有好处，塔主一点没有，学员全部不通过，塔主还是没有好处，只有学员部分通过，通过的学员得到大部分好处，塔主得到一小部分。”
“等一下，为什么学员全部不通过谁也没好处？”白隙艰难地爬起来，不解地道。
“学员全部不通过虽然塔主没有好处，但是晋级塔有啊！”麦克白道，“晋级塔也是有等级的，高级的晋级塔有着更多的晋级点，每一次通过副本学员就会获得更多的晋级点。高低级之间最主要的区别就是，高级晋级塔可能只需要一场考验就能够成为‘人’，但是低级的需要很多场。”
“再等一下，如果低级的晋级塔一样能成为‘人’，那谁还需要高级晋级塔？”白隙疑惑地问。
“你说到重点了，目前就没有一座高级晋级塔，因为塔是不限主人的。”麦克白道，“塔空着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使用，作为塔主在塔里是无敌的，对，无敌，塔主死亡或者自愿交出塔前是不能换塔主的，但是啊，副本结束你总要出来的，塔里不能一直呆着。如果你把所有的晋级点给了塔，本身毫无实力，别人把你干掉把塔据为己有，你说亏不亏？”
白隙咧了下嘴，狠狠地道：“确实很亏，但是我不信没有大组织干过升级塔的事，光是为了好奇心也应该试试吧？塔主受组织保护就是了。”
“这倒是。”麦克白笑得很微妙，“但是其他塔不会允许啊，塔是可以互相攻击的，败者方晋级点被瓜分，塔主死亡。你说其他塔主会允许某个塔升级吗？”
白隙无语了，这整个就是囚徒困境放大版，没有一个塔被允许升级，因为一旦升级成功，高级塔就可以通过收割其他低级塔而获得晋级点，这样一来，想要晋级的学员就会更选择高级塔，高级塔获得的晋级点更多，对低级塔压制力更强，马太效应大爆发，于是，不管是为了未来还是为了自保，其他塔都不会允许的。
“最主要还是升级晋级塔对塔主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谁做？”麦克白耸耸肩膀，“目前为止所知的塔级别最高就二级，二级之上还有多少级？一共有多少级？高级塔能做什么是谁也不知道的事，因为从来没有塔到达过。”
白隙现在确信晋级塔是人为设置的了，与考试相同的，筛选的意味十分明显，只不过这些“人”连亲自来考都懒得，直接丢了一个模拟器设置了点数，让下面的人自己考自己，拿到足够点数的过关，讲起来虽然是塔主设置题目……
“我问一下，塔主能够设置学员获得的晋级点吗？”白隙试探道。
“当然不能。”麦克白肯定地道，“塔主可以出题，通过后得到的晋级点是塔自动设定的，所以，怎样通过简单的题获得更多的晋级点是一个好塔主的标志。”
果然。
白隙撇了撇嘴，对于“人”的反感更添一层，不得不说这些“人”确实从各个方面都足够高高在上。
“不过塔主可以给学员设置各种能力、魔法、工具等等，这个是不耗费晋级点的。”麦克白手腕一翻，一柄小剑出现在手掌中，“看，我这把就是塔里出产的魔法剑，很好用的哦！”
白隙看了看麦克白赤祼祼的上半身，很想知道这剑从哪里拿出来的，不过从麦克白与朗姆流浪汉都不足以形容的打扮来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这些塔存在多久了？”
“有记录的话，六千多年了。”麦克白道，“这是有记录的。”
我操，六千年，不要说旧酒了，旧瓶都该没了吧？
白隙脑中转着各种思绪时，麦克白大叫一声：“我们到了！”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山脚下，一座出乎意料之外的庞大城市露出了真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