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月这回彻底不闹了。
一碗醒酒药下肚后清醒了些许,不吵不闹的挺坐在木椅上,他坐的相当端正,像是在认真听训一样,手规矩的垂在两侧,头软软的耷拉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念叨。
周边围了一群小丫头小厮,个个都忍着瞌睡耐心等主子回魂。
等啊等,等啊等,半柱香都燃尽了,文成月还低着头。
直到院儿里的门咯吱轻响了声。
——有人回来了。
文成月一个激灵抬起头,彻底活了过来,他小步跑到屋外踮脚望了望。
远处黑影里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在动,文一跟了出来,也眯眼瞧了瞧,"……爷,那是陆哥吗?"
文成月也看不真切,嘀咕道:"是……是吧……"
还有谁今日会半夜三更的回来。
他按着文一脑袋将人推出去,"你去,去把他给爷叫过来。"
文一一个趔趄。
他哦了声,委屈的摸着脑袋迎向门口,"陆哥?是你吗?"
"……"
回来的正是文陆,他原以为大家都已入睡,故而竭力轻手轻脚的开门,不想院里灯火通明,好几个人还守在大堂门口。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文陆快步过去,打着手语询问文一出了什么事,文一一边拽着他走一边解释:"爷喝多了,闹着非要找你,我们大家不就陪着他等嘛!陆哥你快点儿进去看看吧!"
文陆眉头蹙了蹙,脚步不停,满心疑惑。
进了堂内,那大爷满面酡红盘坐在椅子上打酒嗝,看他来了也不开口,说找人什么事,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
文陆叹了口气,将人扶到卧房床上,去了鞋袜和罩衫,然后才端过一旁丫鬟手里的水盆和布巾,习惯性的开始伺候人。
文成月便看着他浸湿毛巾,拧干,然后朝他递过来。
那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清瘦而有力。
好看极了。
让文成月不禁想起了那个夜里握在他腰间的温度,火热,灼人。
其他人早被挥退,文成月便没了顾忌,也不伸手接,而是扬起脸蛋磕着眼,一副你给我擦的无赖样子。
文陆只愣了一下,便将湿热的布巾盖在他脸上,没好气的松了手。
文陆的力道算是极其轻柔了,但文成月还是生气,他一把掀开布巾瞪着文陆,吼道:"干嘛啊你!会不会伺候人!?"
文陆奔波一日脸上挂满了疲惫,哪有精力陪他胡闹,他什么都没多说,只打着手语对文成月道:"夜已深,少爷还醉了酒,便擦了脸早些休息吧。"
文成月看出来他很累,难得乖巧的没再纠缠,只不满的哼了声,随后自行将脸擦干净。
文陆收拾了下要离开,被文成月拦住了,"等等——"
文陆回过身,打着手语。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文成月纠结再三,还是问了句,"你今日去了哪儿?"
文陆眼神一滞,随后才打手势,告诉他回了邺城。
邺城,是文陆母亲的家乡,她坟冢也立在那里,每年的今日文陆都要回去祭拜。
文成月当然知晓,但他问的不是这个,邺城离皇城不远,来回步行一日足矣,以往文陆都是下午便归来,今次足足去了一整天,这绝无可能。
况且夜晚湖畔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当真像极了他。
"文陆,你是不是……"
文陆倏地抬首,投来疑问的眼神。
是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文小侯爷问不出口,他的矜傲不允许,况且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在意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关于这个人的。
文陆不过是一个下人,一个哑巴。
还是一个怀着坏心思的哑巴。
他文成月凭什么这么在意?
"……"
"那个,你要不,今天就留在这儿过夜吧,我陪你睡。"
那哑巴得亏是个哑巴,否则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只一脸愕然的瞪着文成月。